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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剛從靈石里汲取的靈氣消耗得十分快,她的雙眼忽地又朦朧了起來。
燭芯上的火似是出現了虛影一般,再一看,連人影也模糊了,坐在她對面的撼竹,轉眼便沒了五官。
不得不說,人還是得有臉,有了臉才更好看一些。
長應被火光烘得渾身懶洋洋的,不由得鬆懈了些許,一雙眼緩緩合了起來,坐直的身時不時往外歪,困意又涌了上來。
稚兒確實嗜睡,多睡些才能長身體了。渚幽看不清楚,只能慢慢朝那影子伸出手,摸索了一下才將她歪來歪去的腦袋按在了桌上,於是長應趴在桌上便睡著了。
撼竹看得瞠目結舌,這小龍睡著的時候倒是軟糯,這麼看才有幾分小孩的樣子,「尊主,我……」
「你不必做什麼,就在這守著她。」渚幽捻了一下食指,指尖上又生了一簇火,她將燭芯上燃著的火給換了,省得那光搖曳不定,晃得她眼睛愈發難受了。
說完她從芥子裡取出了靈石,將其中靈氣盡數抽出,在雙眼清明了些許後,手中晶瑩剔透的靈石頓時又灰撲撲的了。
她掌心一收,將靈石握成了灰燼,原本成塊的靈石頓時如煙散去。
她站起身,溫熱的指腹在長應的耳廓後不輕不重地颳了一下,被刮蹭之處頓時出現了一道墨色的印記,是個鳳紋。
那印記轉瞬便滲進了長應柔嫩的皮膚里,似是墨汁一般,如煙縷般一盪便淡了。
她回頭對撼竹說:「我在她的耳後施了禁音咒,可讓她不會被吵醒,如果有人來敲門,你隨意應付一下,莫讓她醒來,省得你制不住她。」
「尊主,這龍就非得留著?」撼竹也跟著站了起來。
渚幽微微點頭,負著手道:「自然得留著,還有別的用處,況且能心甘情願讓我換心頭血的神裔,翻遍三界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可、可心頭血怎能說換就換,尊主不怕這龍忽然就斷氣了?」撼竹連忙道。
渚幽臉上卻不見慌亂,笑了一下道:「她不會這麼輕易就死了,你覺得她為何會如此虛弱,又為什麼至今連丁點靈力也沒有?」
「屬下不知……」撼竹當真不知道,只是越發想不通,就越發覺得這龍留不得。
渚幽回頭朝那趴在木桌上的小龍看去,眸光令人難以捉摸。
撼竹以為自己看岔了,可自家尊主臉上確實是那滿意又欣慰的神情。
「她長得太快了,剛從蛋里孵出來時還是這麼長一條。」
渚幽邊說邊用手比劃了一下,比劃出了那小黑蛇剛孵出來時的身長。
「可才過不久,也就多吃了幾口我的靈力,她便長了這麼多。」她又用手比劃了一下。
撼竹愣愣看著,支支吾吾道:「可這不更應該扔了麼。」
「她的靈力想必都是用在長身體上了,這樣的神裔我聞所未聞,倒像是埋沒在上古時的什麼邪術一樣,取他人性命以長自己修為,轉瞬化形,一步登天。可偏偏她身上又沒有丁點魔氣。」渚幽手一揚,躺在地上的凡人修士仍是被抓了過去。
那弟子的脖頸落在她細白的五指中,身子骨軟得像是一具剛沒了魂的屍體。
「尊主覺得她是用了什麼上古秘術?可她不是才從蛋里出來麼,怎會施這樣的術法。
況且我見她連路都不大會走,也不認字,不知事,可不像是奪舍而來的。」撼竹皺著眉低聲說道。
伏在木桌上的長應動了動手指,似是夢驚一般。
渚幽連忙拂去了一縷風,將她安撫住了。
長應沒睜眼,又沉沉睡著,凌亂的頭髮糊了滿臉。她那張臉本就小,被頭髮這麼一糊,倒是連臉都看不見了。
渚幽這才道:「這正是古怪之處,若非此等詭術,倒有幾分像是在重塑肉身。」
「重塑肉身?」撼竹雖不懂此法是如何施展的,可這聽著卻不像是什麼容易事,「這不得死、死了才能重塑麼,不然怎能稱作是重塑。」
渚幽點點頭,審視般望向了伏在桌上的稚兒,「你看她那言行舉止,像是剛破殼的龍麼。」
這還真說不準,畢竟撼竹在這之前又沒見過什麼剛破殼的龍。
渚幽沒多說,朝撼竹斜了一眼道:「閉目……」
撼竹從善如流地閉起了眼,隔著眼皮,她似是看到火光驟亮,周身如燒起來一般。她渾身被燙得生疼,頭髮滋啦一響,似是被燒焦了。
轉瞬間,那火色忽地熄滅,待一切恢復如常,她才睜開了眼。
原著,還抬手掰了掰自己的脖子。
那弟子回頭道:「險些將這脖子給掐斷了。」
撼竹明白了,尊主這是又進了這凡人的身。
「我出去一趟,等事畢後離開此地,你尋個機會再去上禧城一趟,問問無不知,天底下懂得重塑肉身的有哪幾人。」
渚幽回頭又朝那伏在桌上的龍看了看,不大放心地說:「千萬將她看好了。」
撼竹連忙點頭:「定不會讓她少一根毛髮。」
渚幽的身影一瞬便融入了牆裡,而後隔著那單薄的窗,隱隱能看見有個人影脫牆而出,緩緩走遠。
屋上所籠罩的禁制並未破除,她就這麼走遠了。
撼竹留在屋裡,盯著那睡熟的龍緩緩吞咽了一下,想了想不甘心地碰了碰自家尊主布下的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