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頁
渚幽哪敢慢,不由得又想到了不動佛同她說的話,卻依舊不明白,長應想聽的到底是什麼話。
她一直以來,好像都摸不清長應的心思。
長應的心思就像是那藏在深潭下的神化山口,冰冷寒意,拒人千里,叫人望不清,覓不著。
萬丈之上,神光熠熠。
渚幽懸至雲端,卻見長應本該躺著的地方竟空空如也。
不光瞧不見長應的身影,就連芝英仙也不知到哪兒去了。
她心一沉,只覺九天威壓似被撼動,浩瀚靈力從遠處震盪而來,那靈力凶煞寒冽,竟未收斂半分。
那一瞬,雲霞俱碎,就連天宮也轟隆作響,那懸在頂上的屏障受到波及,裂出了一道細紋。
數個仙見狀凌身而起,只手撐住了這欲碎的屏障,免得玄暉炎火燒下來。
渚幽猛地朝天宮望去,心道,是長應!
她踏風而去,驚得天兵紛紛舉起盾和長戟,在瞧見是她後,紛紛又將兵戟放下。
在掠進天宮之後,她終於瞧見那隻龍。
長應站在大殿外,微微側過頭,一雙金眸森寒駭人,唇緊緊抿著,垂至額前的金珠已經被她扯了下來,那髮飾歪斜著,欲掉不掉。
她手腕上纏著一縷和紅繩編在一塊兒的發,襯得腕骨素白如玉。
芝英仙倒在邊上,捂著脖頸艱難地喘著氣,痛苦得弓起了身。
渚幽腳步一頓,竟瞧見長應的眸中有一絲黑煙騰起,而她脊骨里的魔氣也隨之顫抖不已。
長應眸光冰冷,好似不識得她。
芝英仙擠出聲音道:「別、別……」
鬧出這般大的動靜,數個仙被引了過來,俱是一臉震驚迷惘,都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神尊甦醒,這本該是一件歡喜的事情,可為何神尊竟好似滿心不悅。
眼看著那些仙越來越近,渚幽奔上前去,猛地攥住了長應的手臂。
長應鬆開五指,被攥在手心裡的金珠跟著一粒芥子齊齊掉了出來。
渚幽一眼便認出,那芥子是她先前留給長應的,她施起靈氣將那芥子托起,拽著長應進了芥子。
不可讓這些仙瞧見長應眼裡的魔氣,她心道。
一龍一凰跌進冰天雪地中,在著地的那一瞬,渚幽猛一翻身,抬手便捂上了長應那雙眼。她道:「你是不是不想看見我?」
長應一動不動,好似僵住了一般。
掌心下,那纖長的眼睫顫了一下。
渚幽手心癢,見她未掙扎,便將手抬了起來,於是又瞧見了長應金目里那黑沉沉的魔氣。
長應目不轉睛地看她,好像不會說話了。
渚幽心急,將手點在了長應的額頭上,想將那魔氣給驅出來。
然而這樣驅散只是一時之策,只要心頭血間的牽連還在,只要她的脊骨上魔氣未消,長應仍是會受到波及。
除非知道……
將那魔念的根從心尖上剜出來。
她還未潛入長應的靈台,手便被拽了下來。
長應直勾勾地看著她,卻張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有些疼,但龍牙收斂著,未將她的腕骨咬斷。
渚幽沒有動,只見長應撥開了她的衣襟,摩挲起那片突兀的逆鱗來。
如今逆鱗上已無裂紋,光滑又平整。
長應越是摩挲,氣息越急,一雙金眸微微眯起,寒著聲道:「我要殺了觀商。」
渚幽瞳仁驟縮。
「我要殺了觀商,我要殺他。」長應蒼白的唇翕動著道,身上煞氣騰騰。
渚幽躺著,銀髮和雪一般白。
「我要殺了觀商。」長應磨牙鑿齒,眸光幾近怨毒。
「觀商已經泯滅!」渚幽揚聲喊道。
那叼在她手腕上的龍牙緩緩往下陷,好似要將她的筋咬斷。
長應卻似是不信,鬆了牙在她的手臂里側吮了一下,放緩了語調道:「不,我知曉的,他就藏在天宮中,將旁人給奪舍了。」
渚幽這才明了,長應的神志已亂。
她愣了一瞬,顫著唇問:「你可知我是誰?」
「渚幽……」長應又將她的手腕吮了一下。
渚幽不輕不重地推開她的肩,起身朝遠處那長在醴泉中的梧桐木走去,問道:「你可知這樹是從哪來的?」
長應見她起身,寸步不離地跟了過去,外衫敞著,襟口垂到肘間,她卻未抬手拉上一拉,朝那梧桐看了過去,「從前就長在這了。」
「不是從丹穴山挖來的?」渚幽緩緩倒吸了一口氣。
長應抬手捂住頭,好似頭痛不堪,「雲鑠做了錯事,我取他東西作甚。」
她金目驟抬,眸光閃爍了一瞬,磨牙鑿齒道:「雲鑠是因觀商才犯此錯,我要殺觀商!」
話音方落,她化作玄龍凌天而上,作勢要闖出芥子。
渚幽連忙化凰去追,心道若讓此龍出了芥子,說不定哪個倒霉的會被她當作觀商。
玄龍還未衝破蒼穹,就被朱凰雙爪抓住了背鱗,她仰頭怒嚎,長尾猛地一甩。
朱凰振翅而起,硬是將這玄龍給撞了下去,那龐大的龍身若是跌下去,定要將這芥子給震碎。
渚幽變作人身,單臂攬在玄龍上,猛地拍出了一掌,心道——
決不能讓長應出此芥子!
玄龍挨了一掌,身形陡然一縮,便變了黑髮黑裳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