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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應側目看她,「先前讀過的書冊里,曾有提及。」
渚幽當真怕了她這勤學的模樣,回頭朝那三隻妖看去,「虎妖先前有妻有子?」
三隻妖面露難色,沒人能答得上來。
禍鼠眼眸一轉,連忙道:「明日我便親自去問問。」
渚幽頷首,仰頭看天幕漆黑,連半顆星也瞧不見,儼然有點失望,「別在此處逗留太久,走。」
三隻妖連忙跟著出了宅門,一刻也不敢耽擱。
反觀長應走得慢吞吞的,似在琢磨什麼。
禍鼠沉思了好一陣,小聲開口:「大人也沒個去處,要不上我那小住幾日?大人若還想知道那檔子事兒,我找些、找些書冊給大人看看。」
渚幽面色驟邊,臉又驀地熱了起來,「不必……」
她轉身就走,剛走幾步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回頭時竟瞧見那墨發黑裳的龍竟跟在了禍鼠身後。
這龍!
渚幽腳步一頓,足下好似生了根,半晌挪不開步。她將牙關一咬,雙眸猛地一閉,轉身便走了回去。
禍鼠愣了一瞬,訕訕問道:「大人可是改變主意了?」
「帶路……」渚幽心如撞鹿地盯著那面色不改的龍,一字一頓地說。
第91章
禍鼠連連頷首, 哪料到這位大人如此反覆無常,是因自己身側站了只龍。
她哆嗦了一下,硬是擠出笑, 隱約覺得落在自己後背的目光涼颼颼的,好似想將她盯出洞來。
身後宅門上懸著的兩個大紅燈籠驟然黯淡, 火光一隱, 那扇大門登時被黑暗侵吞。
渚幽將屋宅中的火光又收了回來,那一簇火聚在她的掌心上,正徐徐燃著,火光映在她的臉龐上,如玉的臉染上了緋色。
那火想必就是鳳凰火, 若是沾在身上,定會被燒個屍骨無存。
禍鼠自知不該多說話,故而悄悄將紙扇展開, 舉起遮在了嘴前。
渚幽將掌中的火光收起, 雙目似乎也隨即黯了下來,她警告般微微眯起眼朝長應睨去, 眸光似刀。
禍鼠渾身一僵,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 大人怎麼又瞪她。
她修行了數百年,自然不是吃素的, 靈光一現道:「大人若不喜歡書冊,那、那畫卷也是有的。」
「你先前不說話裝啞巴的樣子,還怪討喜的。」渚幽佯裝鎮定。
聞言,禍鼠將展開的摺扇往塗了胭脂的唇上扇了過去, 趕忙又裝起啞巴。她低頭看向水妖, 擠眉弄眼的。
水妖從地上爬了起來, 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好似天上的紙鳶,只有個支架撐著。
她見禍鼠對著她眉來眼去,不解道:「你看我作甚。」
禍鼠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往後看,看看那朱凰。
可水妖仍是不解,「你的眼怎眨個不停,要瞎了還是怎的,我成日泡在水裡都沒見瞎。」
禍鼠只好作罷,收斂了目光大步往前走,她身後不出十尺之處,長應閒庭信步一般不緊不慢地跟著。
「你不是不想去麼,怎還跟上了。」長應話中不帶分毫譏誚揶揄。
渚幽面色窘迫,卻不得不穩住心神,傳出心音道:「你可知那見香軒中都有些什麼妖什麼魔?一隻好好的龍,別莫要學這些歪門邪道,若是走岔了路子,怕是沒人能將你拉回來。」
她輕咳了一聲,又道:「況且現下上禧城是我護著的,你神識在此城中,我自然該管。」
長應眸光放柔和了些許,淡聲道:「若不親眼看上一看,又怎能確認那當真是歪門邪道?」
「世人的七情六慾,本不是一個仙該有的。」渚幽詞嚴義正道,偏偏她眼梢緋紅一片,心緒暴露無遺。
長應雙眸微斂,那雙金目原本冰冷得好似凍了百八十丈的堅冰,可現下卻柔軟得一塌糊塗。
她面色依舊薄涼,抿成一線的唇角竟略微揚起了點兒。
她道:「仙神亦有七情六慾,只是因權責在身,故而不能輕易受這七情六慾所擺布。」
「那你如今?」渚幽聽愣了,沒想到有一日竟能從這不善言辭的龍口中聽到這麼一番話。
長應久久沒有回答,似在思索要怎麼開口一般。
渚幽等了許久沒等到她應聲,當這龍是忽然又變啞巴了,嘖了一聲道:「方才不是挺會說的麼?」
長應放慢了腳步,因是神識的緣故,一張臉更顯蒼白,好似遙不可及的星河。
她沉默了許久,這不苟言笑的模樣倒是有了幾分九天神尊該有的風範。
然而她開口卻道:「我深思熟慮過的,並非輕易就受了它的擺布。」
渚幽猝然止息。
長應頓下腳步,她見渚幽止步不前,抬步便朝她走去,將那細瘦的手腕子牽了起來。
她神色沉沉地斟酌了一番,謹慎道:「況且如今我的七情六慾就在此處,與其看它久抑成病,不如將它掘出,以心作藥。」
渚幽愕然抬眼,那瞳仁久久未動,久到雙眼乾澀,她才驀地眨了一下眼,倉皇想將手抽出來,可腕子卻被握得緊緊的。
她早知長應對她並不一般,而她心緒也早就能因這龍的一舉一動而翻湧得不易平復,然而親耳聽到長應這麼說,她仍是訝異的。
天地未開之前,眾神不會輕易談及心中所欲所求,他們薄涼無情,甚至連交好之人也沒有,而她亦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