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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幽心覺這龍應當是生氣了,她雖不知怒,但料想自己此時也該生氣。
她未料到長應給她的竟是逆鱗,如今倒好,將她的計劃給打亂了,這不是上趕著給觀商送命麼。
「我挖不出來,你替我。」她道。
長應冰冷的眸光一垂,循著渚幽那素白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衣裳上,那丹紅的束帶就系在她手指上幾寸之處,紅得就跟鳳凰火一樣。
渚幽心下急,又道:「快些……」
長應這才開了口,「若是觀商窺見了界外,那他為何還要回來?」
渚幽一愣……
天上電閃雷鳴,天穹被掣電撕裂,而後又被濃墨黏在了一塊兒。
站立不動的長應這才邁開步子,朝渚幽走了過去,寒著聲道:「那是因他雖得以窺見界外,卻仍舊出不去,界外不認他,他還是得回來。」
渚幽手背倏然一涼,是長應將手按在了上邊。她驀地垂下眼,只見長應探出兩根細長的手指,虛虛地撘在她的手背上。
長應鮮少說這麼多話,她頓了片刻,又道:「只要界外不認他,那他必死無疑,早晚罷了,你何須心慌。」
渚幽扯起了僵硬的唇角,「可界外亦不認我。」
「我要它認……」長應賭氣般沉著聲說。
渚幽沒有說話。
「我的把柄如今俱在你身,這逆鱗給與不給有何不同,我偏要給又能如何。」長應淡著聲,眸光有一瞬竟精亮一片。
渚幽眼睫一抖,有些摸不清長應的心思了。
長應在她耳邊,輕聲道:「走吧,若是晚了,可就找不到喬逢生了,觀商未必會在此時要他的命。
若是他投生第四世,不論是於觀商,還是於我們,都得重新尋他。」
「走……」渚幽按著腹部,眼眸一抬。
長應這才鬆開了按在她手背的兩指,轉身朝遠處走去,又道:「若是你當真不想它在你靈海之中,等尋到了喬逢生,我再將其取出。」
渚幽沒有應聲,她見天上轟雷掣電未消,便知長應依舊還在生氣。
這龍再如何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這雷鳴和電光還是暴露了她心中所思所想。
她此時才真切覺得,長應當真和先前不一樣了,她會糊弄人了,身上的煞氣也藏無可藏了。
穿過群山峻岭,江岸上不乏堆積在一塊兒被泡腫跑爛了的屍體,其中有兩人穿得還挺富貴,雖身上滿是泥污,可衣裳上的金線騙不了人。
長應走了一陣,興許是心中舒坦多了,天上的雷電未再鬧騰。
她施出了一縷靈力,令那躺在地上的兩人翻過身,然而那兩人的臉面已經爛極,魂魄也早就離體,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怎麼?」渚幽手腕一轉,一簇鳳凰火騰了起來,將那兩人泡爛的臉給照亮了。
長應垂頭看了一陣,低聲道:「衣裳是他們的,但軀殼不是。」
「如何看出?」渚幽問道。
「矮了些……」長應轉身便走,「再找找,司命未傳訊予我,喬逢生定還活著。」
渚幽見她未再提逆鱗的事,心裡跟長了個疙瘩一樣,硌得慌。
躍過險灘,又凌身朝懸崖上去,忽地瞧見兩峰之間懸著的長索,兩個只穿了裡衣的男子瑟瑟縮縮地站在長索一頭,不停地朝遠處打量,好似想借這長索到山的那邊去。
長索下江水奔騰,這要是跌下去,定會被江浪捲走。
兩人哆嗦個不停,你推我我推你,忽地吵了起來。
「過去啊,不到江的那一邊,我們如何回得去?」
「這長索未必結實。」
「我看挺結實!」
「就這麼一根繩索,走都走不了,只能攀過去,若是半途沒了力氣,怕是會跌進江里。」
「我都不怕,你這習過武的竟在這瑟瑟縮縮!」
「找艘船,定然能找到船。」
「你看看這江水,這像是能泊船的麼,這船還能橫著過江不成?」
「那便再等等,等上兩日,江水就該緩了。」
「我當真不該找你這孬種一起,如今仙藥沒採到,命還差點折在這了。
如今連衣裳都被搶了,說出去誰敢信老子是蘇府的少爺!」
兩人吵吵嚷嚷一陣,渚幽倒是聽明白了,那性子急躁的想來就是蘇少爺,旁邊那冷靜些的,應當就是她們要找的喬逢生了。
那蘇少爺不敢過長索,卻又想讓喬逢生到前邊探路,一個勁地推他的肩,喬逢生已被推到懸崖邊上了,差半步就要跌進江里。
偏偏喬逢生又是個老實的,竟杵在崖邊任這蘇少爺推,連還手都不知還手,跟塊木頭一樣。
幸而喬逢生不會因跌下水便死,他只會死於山崩,故而長應只遠遠看著,並未立即出手。
「你入了那凡人的識海,可認得出兩人長相?」渚幽回頭道。
長應仰著頭,定定看著在山崖邊上推攘的兩人,頷首道:「是他們……」
渚幽見狀笑了,又將手按在了腹部上,「既然找到了喬逢生,你也該替我把這逆鱗取了。」
長應冷冷別開眼,不發一言地朝前掠去。
又生氣了,還氣得不輕,天邊又響起了雷鳴。
那雷聲一響,在長索一頭推推拉拉的兩人頓時一僵,齊齊仰頭朝天上看去。
蘇少爺哆哆嗦嗦道:「不會又要下雨了,我還想回家,我日後再不會偷偷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