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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定看了許久,忽然一陣雜亂又沉重的腳步聲——
有人靠近……
她眼眸微眯,連忙將邊上倒著的男修軀殼收了起來,隨後身一矮,變作了一株草。
「這神化山的山門真會提早開麼,可別出了什麼岔子。」
「宗主掌管觀天鏡,觀天鏡可是個寶貝,能同天上神仙說話的,神仙道山門會提早開,那自然會提早打開,莫非你還不信神仙?」另一人道。
「可為何此次僅福緣深厚的弟子才能進山,若是進了幾個鍊氣期的弟子,這一遇上些個凶一些的妖獸,不就……不就出不來了麼。」
「這規矩也不是宗主定的,宗主不過是傳了觀天鏡中仙人的話,你在這擔憂又有何用。」
渚幽聽得清楚,這觀天鏡是件仙物,無甚靈力,頂多能傳個話,就像是天界的半隻耳和半張嘴。
「可福緣深厚的弟子未必窺得到仙途,若是得不了大道,進神化山又有何用?」那問題頗多的人又擔憂道。
「有了這機緣,還愁窺不見仙途麼,你還想質疑天界給的機緣不成?」
兩人在寒潭邊上站了許久,也不知在打量什麼。
渚幽變作的草太矮了一些,兩眼一抬只能看見兩人的衣擺,隱隱能看見個下巴,但這兩人長什麼模樣,著實看不清楚。
那兩人站了好一陣,一人問:「如何?」
「禁制仍舊穩固如初,未被觸及,可以回去稟報宗主了。」
「宗主還是太擔憂了些,回回都怕極了有人潛入,這神仙下的禁制,尋常凡人哪能破得了,也不知他在擔憂什麼。
不過,我近日倒是聽聞宗主得了個什麼神器,你可有打聽到那神器的消息,是哪位仙人留下的?」
「不知,宗主未曾拿出來,不過他今日面色沉沉,也不知是不是那神器出了什麼問題。」
「若真是神器,宗主何愁破不了境界。」
兩人閒談了一會就走遠了,寒潭邊上的草倏然消失,轉瞬成了個纖細單薄的魔,黑衣白髮,發上墨色瓔珞簌簌作響,詭而不艷。
渚幽的綢裙拖曳在雪上,走動時裙下那細瘦的踝骨隱隱綽綽的。
她朝寒潭步近了些許,琢磨起這兩人的話,心裡登時明了,那位宗主面色沉沉,想必是那冒著仙氣之物破裂的緣故。
那器物破碎之時,浩瀚靈力震盪開來,比無妄溝的銅鈴更甚。
龍吟震耳欲聾,即便是她也會覺得雙耳不大舒服,何況是個不過大乘期的凡人修士。
這華承宗的宗主到手的神器沒了,一不留神還受了傷,著實可憐。
她不知這器物和神化山有沒有關聯,但對魔來說,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否則那東西為何一遇著她就碎了。
寒潭周邊靜淒淒的,三尺厚的冰面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底下就近更是何景色。
渚幽揮出一道靈力,試探般朝潭面禁制挨近,若是有意外發生,她便立即收手。
潭面的禁制果真厲害,在她那一縷靈力還未觸及之時,冰面上便騰起了濃霧般的氣勁,冰層上流光一閃而過,那些光亮凝成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只出現了一瞬又隱了下去。
確實是天界布下的陣,她只掃了那些符文一眼便懂了。
這禁制非一人所布,需幾人合力,故而想破陣也並不簡單。否則以她的修為,不可能進不了這區區一個寒潭。
三尺冰層下,那神化山的山門也不知埋在多深之處。這寒潭雖然不寬,但少少也一畝,若是山門只有狗洞那麼大,那找起來還挺麻煩。
這樣的山門,被牢牢護在寒冰下,雨淋不著,霜打不到,就連塵埃也進不去一寸,宛如一個碩大的牢籠。
她撤去靈力,俯身蹲下,霧縠般的紗衣垂在冰雪上,像是在上邊籠了一層灰煙。
原本垂在身側那隻素白的手朝潭面緩緩靠近,比冰雪還白的指尖緩緩抵在了冰面上。
渚幽收斂了魔氣,又壓制了靈力,將自己變得與凡人無異。
甚至還屏住了氣息,整個人轉瞬間勝似死物,她生怕這禁制會因她是魔而被觸動。
在指尖抵在了冰面上後,她緩緩將整個掌心也落了下去。
掌心一片冰涼,此番冰面上沒有再騰起氣勁,也未泛起符文。
可若是不用靈力,她根本劃不破這三尺厚的冰,也不能將神識探入。
渚幽收了手,心說罷了,還是得等開山的那日才好一探究竟,只是那時免不了又要遇上驚客心。
問道峰上,百名弟子正盤腿坐在風雪之中,一個個身上皆披著獸毛大氅,就算是寒風入骨也紋絲不動。
長應和撼竹便在這百位弟子之中,且還坐的是前排,一個心神不寧,一個似是睡著了一般。
睡著的是長應,她雙眼緊閉著,眼珠子不安分地轉著,像是夢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她坐著端正,遠遠看著還真像是在用心修煉,可一旁坐著的撼竹卻看得清楚,分明是睡了啊。
睡了好,睡了不會鬧事。
她自來了這問道峰後,心便提到了嗓子眼,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身側這龍。
在所有人都閉目不動的時候,她時不時便睜一睜眼,偏要親自看一看才安心。
長應微微晃了一下身,像要被風颳倒了,撼竹看她那模樣像是睡沉了,連忙伸出了手臂,心不甘心不願的將歪了身的龍給拽回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