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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潛入魔域的探子動作還挺快,竟已經回到了天界,不知是不是已經得知問心岩所在,三主若是不蠢,應當能料得到事出有變。
天界如若派人,三主定會入問心岩,隨後便能發覺,木匣子裡的法晶已不見蹤影,他們只能帶上餘下的魔主棺槨連夜跑路。
渚幽掌心一翻,那一粒小小的芥子憑空出現在她掌上。
那芥子明明只有那麼點兒大,可誰能想得到,裡邊竟藏了魔主二魂。
她眉頭一皺,手中倏然又出現一桿鳳凰尾羽所做的筆,那軟羽未沾墨,可在揮動間,數個叫人看不懂的墨字卻緩緩浮現在半空之中。
那些古怪的筆畫似是能遊動一般,在她收筆的那一瞬,那一勾一捺竟挪到了別處,似是從頭組成了什麼符文。
流光自那符文上淌過,本懸在半空的字驀地縮成了尾指般大,再一晃眼,竟如鳥雀般俯衝而下,鑽進了那芥子裡。
如此一來,芥子中的魔主二魂就不會輕易被找出來了。
她捻起那一粒芥子,執筆的手腕微動,那杆筆被拋至半空,轉瞬便如灰煙一般,散得沒了形。
次日一早,裹在寒衾里的長應被拉了出來。
南境雖也是冬,但比不上淞靈城那般冷,天上也未見落雪,只是屋外的風喧囂了些,街市上來往的凡人也穿得比夏令厚上了一些。
長應迷迷濛蒙地睜眼,眼一睜便看見那銀髮黑裳的魔正在望著她。
那魔道:「帶你走走這凡間。」
長應到底沒有孩兒心性,聽見這話面上也泛不起喜意,倒是乖乖巧巧跟了上去。
出了屋門的那一瞬,渚幽那頭銀髮轉瞬間便染了黑,就連面容也有了變化。
樓下那擦著桌椅的小二一見她下樓,兩眼又看直了,似是呆傻了一般,那拎著抹布的手沒再動上一動。
長應不動聲色地抬起胳膊,已算不上冰冷的手輕飄飄地撘在了渚幽的腕骨上。
渚幽垂目睨了她一眼,總覺得這樣下去不行,總不能走哪牽到哪,這般下去,還如何使喚得了。
可長應牽得極其順手,似是習以為常了,見她腳步一瞬,還仰頭給了個疑惑的眼神。
渚幽捏起她的腕子,問那傻了眼的店小二,「不知這附近哪家酒樓聽書的人多一些。」
那小二堪堪回過神,朝對街一指,「那頭有個斂春樓,午時是位姓宋的說書先生的場,那一位講得要好些。」
渚幽頭一頷,便帶著長應循著他所指的方向去。
那邊果真立著個彩綢高懸的斂春樓,高台上一位身穿長袍的凡人正說得眉飛色舞的,講的是一出打戲,他邊說還邊擺動手臂,學著書中人物出拳。
二樓的雅間正巧空著,她坐下後便點了一壺凡間的茶,漫不經心地聽著樓下那先生講書。
長應不明所以,挨在護欄上往下看著,此前她還不知凡間竟有專門講書的人。
她轉念一想,這魔總叫她念書卷上的字,莫不是想讓她像這般說書。
她目不轉睛看著,一時覺得很難仿效,畢竟那凡人說得可真是抑揚頓挫的,神情還十分豐富。
渚幽抿了一口茶便將茶盞放下了,這凡間的茶果真是差了些滋味,略苦澀了些,也不覺鮮爽。
她朝長應看去,說道:「你學學人家是如何講書的,再想想你先前是如何說給我聽。」
長應頭一回,神情著實冷淡無情,怎麼也不像是學得成的。
她眉頭一皺,再怎麼不懂人情世故也聽明白了,這魔不就是嫌她說得不好麼。
可渚幽偏偏未直言不好,下頜一抬,催她認真去聽,莫要分神。
一魔一龍在凡間聽書,魔域卻不甚安寧。
往日裡熱鬧非凡的長明街上空無一魔,大半的攤子被掀翻在地,小玩意兒滾了滿地皆是。
懸在頂上的花傘變得歪扭又破爛,傘里盛著的火熄了數朵,也不知怎的,傘面上竟還濺上了斑斑點點的血。
放眼望去,哪還見得到一個魔物的身影,只聽見鼓號齊鳴,那肅穆的聲響涼涼地穿過沙丘,傳至了這片大漠中的每一個角落。
誰也想不到,天界竟派兵前來!
天火驟降,那火星子方落在長明街的屋檐上,轟隆乍響,那塵屑般大的火星頓時燎了數丈高,火舌卷至懸在半空的花傘,那傘面頓時焦黑一片,被燒得連傘骨都不剩。
火光沖天,將昏暗的魔域燒得明亮一片,如千萬盞燈齊明。
那耀眼的火光從長明街里爬出,慢慢的,連大漠黃沙上也燃起了火來,火光凝成了一個個身騎天馬的天兵,高舉著長劍往八方各自奔去,喊殺聲震天撼地。
懸荊和駱清終於現身,自半路截住了天兵的去路。
而驚客心方從蛇窟里出來,她那嬌嫩的臉上驟現厲色,眼裡竟連一絲笑也沒有,玉白的手正捏在一條花蛇上,身上所見之處全是蛇留下的咬痕。
她正想去大殿討一番說法,沒想到眼裡忽現火光,那火光自天而來,又帶著神力,分明是天界降下來的天火!
再一回頭,長明街竟已被燒成了平地,目光所及之處灰煙盡散,哪還有什麼花傘,哪還見得到那喧鬧的街市?
紅蕖在暗處躲了許久,她的本體還在大殿之中,眼看著殿門久久未開,似是裡邊沒了人一樣。她這才鼓起勁推開了那扇門,鬼鬼祟祟地進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