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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幽淡聲道:「來奪……」
長應瞳仁驟縮,連忙踏風而上,只見渚幽猛地從飛檐上站起,往後掠出數丈。
她眼一抬,飛身迎去,方才隔得遠,那翹起的飛檐又將上邊的人影遮了大半。
如今靠得近,她才得以看清,渚幽眼梢的鳳紋竟也變回了丹紅一色。
原先皎皎無辜,如今若像是銀月染了血色,變得甚是艷糜。
只是渚幽不會同這些邪魔妖祟一樣以美色惑人,不會嬌笑,也不會服軟,仍如原先那般高不可攀。
渚幽銀髮飛灑著,一雙眼何其無辜,眼梢的鳳紋丹朱一片,好似雙眼沾了潮紅。
她抬掌擊出了一道勁風,將長應企圖落腳的青瓦給拍成了齏粉。
長應不得不往旁一避,奪步往前,捏住了渚幽的手腕。
渚幽卻陡然化凰,那艷紅的四翼猝驀地一扇,長應忙不迭鬆開手,只見眼前朱凰一改墨色,竟奪目至極。
長應看愣了,竟好似回到了三千年前,那時眾神猶在,群魔亂舞。
騰天朱凰將這天地照得煌煌一片,從翎羽上墜落的鳳凰火燒得到處都是,那星星點點的火一瞬便燎至數丈高,將長應裹在其中。
火中,大水猝然衝出,嘭一聲俱結成冰,將躍動的鳳凰火也全凍在其中,冰晶一碎,滿地炎火驟散。
朱凰啼唳,又要吐出鳳凰火。
長應正要化龍的時候,忽聽見朱凰口吐人言道:「你若在此處同我斗,必定會驚擾觀商藏在此處的魔兵,他們若是趁機遠走,你再想尋到,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朱凰振動四翼,垂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長應明了,面無表情地將先前渚幽予她的那一枚芥子取了出去,身形如掣電一般襲了出去,猛地將朱凰拖入了芥子裡的天地。
入目皆是雪地冰天,朔風呼嘯著挾雪而過。
渚幽驀地變回了人身,滿頭長髮白得好似落滿了雪,她赤腳踩在這皚皚白雪上,身形一晃,忽地掠到了百丈外。
見狀,長應只得趕忙追去,只見渚幽憑空拽出了火弓和翎羽,隨即數十根綴火的羽箭朝她襲來。
然而這羽箭的準頭不大好,未有一根近她毫釐。
長應越發覺得古怪,猛地回過頭,只見地上白雪被這綴火的羽箭烤得化成了水,底下堅冰露了出來,那百丈厚的冰下,隱隱現出別的顏色。
冰下好似凍了什麼東西。
長應定睛一看,發覺那裡邊竟凍著觀商的軀殼,其身側放置的,分明是融了兩魂的法晶!
然而渚幽卻不像是要將這堅冰鑿開,好把裡邊的東西挖走。
若是她想將這軀殼和法晶帶走,又何必在大漠裡時把這芥子擲給她?
長應眸光沉沉,這才明白過來,渚幽怕是在凡間大漠時便記起了些許舊事,故意將這芥子交予她,分明是……
生怕自己破不得境,泯滅在那九死一生的劫難中。
但渚幽命中失魄之劫仍未渡,刻意將她領至此處,明擺著是想喚她看好魔主這軀殼和法晶。
長應眸光寒涼,素腕一轉,登時身後雪花飛濺,將露出來的堅冰又遮了個完完全全。
她凌身迎了上去,低聲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渚幽把魔魂丟入袖中,抬手將她的衣襟一把攥住,說道:「我度了一劫,還有一劫,若我得幸歸來,便來討你要那幾樣東西。」
若長應此時還聽不懂,當真白活了數千年,「我能護你周全。」
「此劫必得親身經歷,你已受過這劫,難道還想不通透?」渚幽輕嗤了一聲。
長應緊咬牙關,蒼白的唇一啟,「那無淵當真如何玄妙?」
「是,即便是我得以入內,也未能窺其全貌。」渚幽緊盯著長應那雙金目,她話音一頓,又道:「我將魔魂藏在了袖中,若觀商將那仙魂吞吃殆盡,便當真如願成了半仙半魔,即便是神光照身,也傷不得他分毫。」
一龍一鳳眸光交匯,好似能擦出火光一般。
渚幽的手仍緊緊攥在長應的衣襟上,她只消往下一扯,那素白的胸口定會露出大片,想必還能看見她在那肩頭落下的牙印。
長應立刻朝渚幽放了魔魂的衣袂探手,卻見渚幽將手往身後一藏。
渚幽側頭睨她,一雙眼無辜得很,帶著點兒鄙夷,似在問她:你就這點能耐?
長應怔了一瞬,胸膛下那滴心頭血好似化作了一簇火,倏然躥至她的嗓子眼,好似在大漠裡被悶久了一般,只想尋覓一口清泉。
忽然間,她瞧見了渚幽抿起的唇微微一松,唇上水光瀲灩。
她傾身向前,卻未將那丁點水光抿去,而是用似乎被燒啞的聲音,慢聲慢氣地說:「我來搶了……」
渚幽眸光清澈,當真像是世間至純火精,好似能將所有污濁都燒乾化淨。
她明明已是不神不魔之軀,卻似與數千年前無甚差別。
是啊,能有何差別,她即是她。
長應猛地朝她的袖口抓去,堪堪抓到那蟬翼般褐紅的外衫。
丹紗好薄,好似一撕就會碎。
渚幽未避,反倒凌空翻身,屈起膝蓋將長應抵了下去。
長應驟然自半空一跌,硬生生跌在了雪上,她黑髮披散著,被攥起的衣襟已敞開了大半,鎖骨和半個胸膛素白一片,肩頭上牙痕竟還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