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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客心已遍體是傷,死到臨頭了,仍想找人墊背,她將兩位神君引來,本以為那兩位見到渚幽時會先訓斥一番,不曾想,他們一句話也未說,當即出了手。
漫天風沙席捲而來,自半空凝成了一柄沙黃色的劍,劍尖直指遠處那入魔的神裔!
一位神君御風,而另一位則是馭火。
四處刮刮雜雜的天火似是巨浪一般猛地掀了過去,猶有鋪天蓋地之勢。
渚幽從容不迫,閒庭信步一般,仰頭時,眼眸里映滿了那蓋頭而落的火光,一雙眼裡似有火在燒。
那烈火如浪般劈頭蓋臉砸下,直截將她裹了個完完全全,在火舌纏過去後,哪還看得見什麼人影。
驚客心已藉機躲了起來,她確實饞那入魔神裔的身子,也確實覺得那魔不該留。
可當她看到那麼個大魔被火裹了個完全時,心竟猛地一跳。
她惴惴不安地探出頭看著,一雙眼瞪得老大,覺得十分可惜,又很是……
心煩意亂……
就好像她一直未明了自己的心思,她並非只單覺得那入魔神裔面容好看,也並非真的盼著她死。
驚客心慌了,然而她身負重傷,這麼貿然出去也救不得火中那魔,她焦灼不安,矛盾至極。
罷了,她其實……其實還是更怕死,她還未能親眼看見魔主歸來,她萬不能死!
大火中,一個人影緩緩從中走出,赤著素白的雙足,綢裙曳著地。
燒得正艷的火纏上了她的小腿,在觸及她腿上的魔紋時,倏然退卻。
兩位神君俱是難以置信,不曾想這天火竟沒能傷她分毫。
渚幽抬手一彈,那沾在她發梢上的火星子登時隨風盪開,她那滿頭銀髮也映上了火光,緋緋一片。
她眼一彎,問道:「不知此番起兵,天界來了幾位神君?」
她口氣狂妄,似根本沒將神君放在眼裡。
兩位神君相視了一眼,正要出手時,忽見天邊乍然亮起金芒,其下恰恰就是問心岩。
渚幽見他們轉身欲走,竟馭起了這本不屬她的天火。凶戾的天火在她手中乖巧如稚兒,火光轉而朝那兩位神君翻騰而去。
她嗤了一聲,「我玩兒火的時候,兩位神君也不知有未任上這仙職。」
問心岩那處金芒驟降,仿若九天落下神光。
轟隆一聲,整個魔域皆在震顫,地也動山也搖,沙丘齊齊下陷。
渚幽不知懸荊和駱清有沒有將魔君的棺槨帶走,若是帶不走,便只能算了。
畢竟沒了軀殼還能奪舍,若是魂飛魄散,那魔主便是真的回不來了。
她皺眉想方設法拖住這兩位神君,不惜使上周身靈力將他們的縛在這黃沙之中。
魔域中火光耀耀,可依舊見不到天日,昏暗的天上一顆星也見不著,更別說什麼或圓或彎的月亮。
這天火一燒,竟燒了三日有餘,渚幽也同這兩位神君斗上了三日。
她心力交瘁,眼中本被心頭血壓制的毒霧藉機喧賓奪主。
她的眸光越發渙散,一雙眼似是呆滯一般,只能聽聲辨音以抵擋兩位神君的攻勢。
陡然間,似有玄鳥啼叫,那烏羽鴉雀未及地便化作了人影,女子怔愣地朝渚幽看去,眸光震顫著,半晌才道:「神君,問心岩已開,魔主二魂及肉身並未在內。」
「天帝如何說?」神君問道。
那烏羽鴉雀猛地垂下頭,未再看那遠處的大妖,而是氣息不穩地道:「天帝命我帶來鎮魔塔,我已……我已將塔交給了誅邪神君。」
「甚好!」那神君怒視渚幽,眼裡淨是決絕。
烏羽鴉雀哪還敢望去一眼,她已許久未見過這一位了,自那日斬仙台一別,便未曾再遇。
那時在斬仙台上,眾仙眼睜睜看著這本該受盡寵愛的鳳族神裔入了魔。她當時也在旁觀,惶惶不安,心痛如絞。
渚幽雖目不能視,但雙耳卻聽得清清楚楚,沒想到短短一段時日,鎮魔塔竟已被塑好,可真不愧是不動尊。
看來……
看來天界當真想將這群見不著光的魔物趕盡殺絕。
誅邪神君果真攜塔而來,那玲瓏寶塔被他托在掌中,塔上金光芒芒,神力逼人。
此塔一旦祭出,不說這魔域裡的大魔小魔,就連整片大漠也會被壓入塔下。
那座鎮魔塔從誅邪神君掌中旋起,剎那間竟長至百丈高,大到能遮天蔽日。若是這麼落下,勢必將要這魔域砸出個碩大的窟窿。
渚幽自然看不見,可那滅頂的神力已令她周身不適,她仰起頭,面色難看至極。
在鎮魔塔神力釋出的那一刻,魔域中萬魔嚎哭,黃沙與這遍地的斷壁殘垣皆被捲起。
狂風撲面,渚幽抬臂遮了大半張臉,已近乎要站不穩。
隆隆聲中,她似聽見驚客心的尖叫聲,那魔想必已被卷進塔里了,可撼竹呢,還有她那……她那隻龍呢。
越是看不清,越是心如擂鼓,焦灼至極。
她本欲招來魔霧別境,可受神力壓制,別境根本招不出來。
同她鬥了三日的神君沉聲道:「你本不該入魔,若有心悔過,可回天界受未盡之刑。」
又妄圖讓她回去受無盡之刑?
渚幽眼中並無波瀾,心中輕嗤了一下,人人覺得她罪孽滿身,可她本無過,又何須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