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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應的腦袋剛探出來,就被渚幽摁了回去。
渚幽望著殿門外一前一後站著的兩人,佯裝意外地說:「駱清。」
駱清這傢伙確實不像魔,說一不二,還長了一張著實剛毅的臉,神情常常嚴肅而正經,不會開玩笑,也開不得玩笑,數百年過去,仍像是凡間裡那馳騁沙場的大將軍,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彎腰的。
門開的那一瞬,駱清臉上露出一絲意外,在看見撼竹躬身時,才抿著唇踏進了那漆紅的門檻。
跟在他身後的紅蕖見狀往前小跑了幾步,卻被忽地關上的殿門給攔在了外邊。
殿門猝不及防關上,她連自己的本體都沒見著。
大殿裡,渚幽見這駱二主恢復得不錯,問道:「法晶如何了。」
「承蒙大人出手,法晶已恢復如初。」駱清微微低垂著眼,沒去看那軟榻上躺著的入魔神裔。
不是不願看,而是不敢看。
他耗費了大量的靈力和修為也沒想讓那法晶慢些破損,然而這入魔的神裔只一抬手,就讓裂紋根根消失了。
這樣的修為著實可怖,那荷花妖竟敢說這入魔神裔靈力不穩。
不是不穩,怕是藏拙。
渚幽偏著頭,琢磨著駱清那晦暗不明的眼神,「既然法晶已恢復如舊,你還來作甚。」
這話聽著就像是在趕人。
可偏偏駱清沒有走,像是在勸自己隱忍片刻一般,過了好一會才倏然開口:「求大人下一趟凡間。」
渚幽那垂在身側的香囊鼓來鼓去的,分明是那黑龍在裡邊拱。
她面色不改,卻抬手捂住了那繡了梧桐枝的香囊,不緊不慢地說:「這是另外的價錢。」
畢竟先前說了,讓她去凡間走一趟,得用靈石來換。而後來她帶回來的那半壁靈石,那是復原法晶該得的。
駱清似乎沒想到這入魔神裔竟這般不要臉至極,比魔還要像魔,可他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嗎,那自然是沒有的。
如今鎮魔塔將成,若魔主再不醒來,一切將不會再有迴轉的餘地。
駱清很不舍,但還是將靈石從芥子裡拖了出來,那一箱箱滿滿當當的,竟都是靈石。
黃木箱大敞著,大小不一的靈石堆疊在一塊,這些靈石成色皆不錯,且切割平整,不像是生挖硬鑿出來的。
饒是在凡間修成魔的撼竹也沒見過成色這般好的靈石,這一看就不是常人能拿得到。
渚幽捂著香囊,微微向前傾身,看清了木箱子裡的靈石。
先前她便覺得古怪,這些魔修行又用不著靈石,卻將她大殿裡的靈石悄悄摸摸地搬了出去,也不知是用在何處。
如今更覺古怪,好好一個魔墟第二主,犯得著囤這麼多靈石麼,是想拿來傳家還是怎麼。
「這些靈石,都給大人了。」駱清神情嚴肅,眼裡隱隱有絲不舍。
渚幽手一揮,那一箱箱靈石唰一聲在地面擦了過去,咚地撞上了堆在大殿一角的妖兵魔器。
那角落的物事亂七八糟地堆放著,像是一角廢棄物似的。
駱清面色變了變,像是有些氣,卻又撒不出來。
渚幽柔軟的掌心被拱了一下,應當是那龍用腦袋來蹭了。
合著還會撒嬌呢,渚幽心想,看來倒也不是太憨,雖然長了張冷臉,可怎麼讓人心軟還是會的。
可她不太想在這駱二主面前把這龍掏出來,只好屈起手指,隔著香囊的錦布蹭了蹭那四處拱著的腦袋。
「大人,靈石已送上。」駱清又板著臉說,話里的意思,東西都已經收了,該答應了吧。
渚幽卻道:「那便勞煩二主先行一步。」
駱清眼一抬,朝那白髮黑裳的入魔神裔看去,「大人莫非反悔了。」
「我還會說話不算話不成?」渚幽說得甚是漫不經心。
她見駱清不信,只好抽了一縷神識,那瑩白的光朝冷麵將軍飄了過去,覆在了他的發頂上,像是無端端長了一綹白髮。
「如此,你下凡間後,我便能找到你了。」渚幽按在香囊上的手指略微一痛,像是被隔著錦緞用牙磨了一下。
她眉一皺,連忙道:「莫非還要我送你一程?」
這脾氣來得實在是快,駱清雖知她反覆無常,可還是愣了一下,只好出了殿門。
在門重新合上後,渚幽的神色才緩和了些許,將那龍從香囊里揪了出來。
撼竹站在一邊心驚膽戰地看著,只見自家尊主兩指捏著龍尾,黑龍像根麻繩一樣,頭朝下地垂著。
實在是……
沒一點尊重神裔的樣子。
渚幽最見不得旁人人前一套,背後一套,方才這龍還乖乖地蹭她的手掌撒嬌,一眨眼竟就咬上來了,可真是個養不熟的畜牲。
她捏著長應的尾巴,被那雙金瞳一盯,登時更不舒服了。
這龍不但不知錯,竟還敢瞪她。
「若再有下回,便將你燉了。」渚幽放下手,將龍隨手放在了軟榻上。
長應似乎很怕被燉,乖乖爬到她身側盤成了一團。
撼竹問道:「尊主要去凡間了嗎。」
渚幽這才想起這件要緊事,「不錯,我離開魔界後,你儘快到上禧城,去找無不知。」
長應似乎聽懂了什麼,又目不轉睛地看向了她。
渚幽嗤了一聲,「你這東西,難不成真知道上禧城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