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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應在她耳邊說話,稚嫩又一板一眼,「是龍嘯……」
渚幽敷衍著微微頷首,又用拇指的指腹蹭了兩下長應的腦袋。
回了小院,撼竹眼巴巴看著,見渚幽安好無事,這才安下了惴惴不安的心。
渚幽從凡人身里出來,轉而將長應放在了木桌上。她見撼竹心神不寧,哂笑說:「瞧你緊張的,活像是一個大乘期能拿我怎麼樣一般。」
撼竹訥訥道:「尊主這幾日操心勞累,我這不是憂心尊主受不了氣麼。」
「更氣的都受下來了,不過是裝幾日凡人,這有什麼。」渚幽鼻子裡哼出了一聲。
被放在木桌上的長應忽地顫了顫,在拿回了她的東西之後,不知怎的又抖起來了。
撼竹倒吸了一口冷風,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龍。
桌上那變長了一截還像黑麻繩一樣的龍痙攣一般,龍口猝然一張,傳出了斷斷續續的低吼聲。
龍身劇烈抽動,轉瞬間便成了個身著黑裳的小姑娘。
長應從桌上摔了下來,脊背險些就要撞在了地上。一縷靈力浮了過來,將她給往上託了托,她身子在半空中驟然一頓,慢騰騰地落了下去。
渚幽嘴硬心軟,看著像是不想理會的樣子,可卻用靈力將這龍給托住了。
變成人身後,長應仍在顫抖不已,那蒼白的嘴微微張著,喉嚨里傳出被壓低的喘氣聲。
她面色越發蒼白,連一絲血色也沒有,雙目猛地一睜,金色的龍瞳森冷可怖。
「就是這般……」撼竹捂著嘴驚呼,「一會她……定又要鬧瘋病了。」
渚幽垂頭看向腳邊那脆弱顫抖著的小龍,沒有伸手扶她一把。
撼竹不知自家尊主在想什麼,但她是真怕了,緩緩朝自家尊主靠了一步。
倒不是想找個人在前邊頂著,只覺得若是這龍真的瘋起來,她還能快些將自家尊主拉開。
渚幽那曳地的墨色綢裙被長應壓著了,菸灰霧縠般的長衫被一隻蒼白柔弱的手攥緊,將那層紗都給捏皺了。
長應伏在地上,看不見神情,可疼痛難忍的悶哼聲卻未斷,將手裡的紗越發攥得更緊了。
瘦弱單薄的後背顫抖不已,一頭墨發散了滿背。
她微微側過頭,一滴汗滾至下頜,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轉而結成了霜。
站在邊上墨裳白髮的魔卻未動,只低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掙扎。
過會,渚幽才側頭朝撼竹看了過去,「那時在斬仙台上,我似乎更狼狽一些,千百個仙站在邊上看我,無一人出手相救。」
撼竹抿著唇沒有說話,呆呆看著自家尊主發上那墨色的瓔珞,雙目驟然垂落,眼裡儘是隱忍和痛楚。
長應顫抖了好一陣,卻沒有如撼竹先前所言那般瘋了似的騰身而起,她就這麼抖著抖著,攥著手裡那塊衣料就睡著了。
虛弱的氣息變得綿長,但依舊沒有鬆手。
渚幽彎下腰,伸手在長應身上不輕不重拍了拍,她約莫是無力維持人身,登時又成了龍形。
撼竹看得心驚動魄的,心說這回不會真的要煮了吧,好永絕後患。
可渚幽只是一把將長應撈起,到軟榻上躺著去了。
她把軟綿綿的龍盤成一團放在腰邊,支著頭用手指撥了兩下,尋思著要不要給這龍餵上一口靈力。
今日這龍屢屢索取,日後定要如數討回。
第30章
神化山開山將近, 幾日內已有數個小宗門進了華承宗,一眾穿得花花綠綠的外宗弟子在山中穿行,倒是給這山增添了別樣的顏色。
被長應附過的人身果真因頂不住她的神魂而變得更加虛弱,靈海中的金丹似有破裂之跡, 趁著這人一口氣還吊著, 渚幽又讓撼竹把那淬丹散拿了出來, 餵給這人吃。
咽下去後,這凡人才略微好受了一些,總沒有一直在夢中皺眉頭了,可他渾身發涼,大抵是留了什麼症狀。
渚幽在軟榻上躺著,懶懶散散的,一頭銀髮也不束,就這麼胡亂披在身後, 幾綹垂在胸前,長得幾乎及地。
她本不想花太多心思來照看這三個凡人,只是如果他們的命牌忽然碎了, 那事情不大好辦, 她就不能繼續借用這軀殼在華承宗里走動了。
撼竹哪能看不出自家尊主的憂慮, 當即又給那人餵了些淬丹散, 將這這條人命牢牢吊著。
另外二人要好一些, 幾日裡數次似要醒來,可渚幽手指一動, 那兩人登時又昏了過去。
長應也睡了幾日, 自那日趴在地上攥著渚幽的衣裳哆嗦個不停後,就一直沒睜眼,像條黑蛇一樣盤成一圈, 腦袋還藏在了圈底下,像是想把自己捂死。
渚幽把她的頭撈了出去,著實看不過眼,順手把盤起的龍給捋直了。
原本緊實一圈,登時被捋成了一長條,龍目還緊閉不睜,活像是被碾死了。
剛捋直,長應又微微蜷起來了點兒,盤成了個半圓。
渚幽硬是將她打直了,還不輕不重拍了拍那有些翹起來的龍尾。
「乖點兒……」
長應睡得沉,哪聽得見這說話聲。
撼竹在邊上看,擔憂道:「睡了這麼久,不會是中了夢魘吧。」
渚幽語氣不咸不淡的,「夢魘能在我眼皮底下碰我的龍?」
得,還真當成自己的龍了,撼竹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