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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竹連忙道:「可尊主,這神裔才剛降世,哪能知道上禧城是什麼地方。」她話音一頓,又道:「尊主可還記得這龍有名字了……」
渚幽聞言一愣,她還真忘了自己給這龍取了名字,也不能說是她取的,是這龍自己抓鬮抓到的。
她神色不變地點了一下頭,抓起那渾身黑鱗的龍,曳地的綢裙在地上拖著,「行了,我去人間看看,那魔主的一魂究竟是不是真的轉世做人了。」
撼竹連忙應聲。
「做人哪有做魔舒坦呢。」渚幽一哂,身影如灰霧般驟然散去。
大殿裡頓時只遺下撼竹一人,撼竹搖身一變,綠裳被墨染盡,而一頭黑髮也倏然變白。
看面目,她和渚幽一模一樣,只是神情舉止有些差別。
撼竹手裡的木雕忽地燙了一下,她險些把木雕丟了出去,隨後,她在木雕上嗅到了自家尊主的氣息。
凡間大雪,北風捲地,林梢屋檐上掛滿了沉甸甸的一片白。
天色陰沉,路人打著傘匆匆經過,傘沿一抬,冷不丁瞧見了一抹黑得喪氣的身影,看她衣衫單薄,滿頭黑髮如灑,似要被風颳跑一般。
可無人停下,這樣衣衫單薄的難民並不少見,於是他們端著尚還溫熱的粥,捂著燒餅匆匆走了。
那身影立在風雪中,細瘦的腰上那丹紅的束帶艷如被雪壓了大半的梅,霧縠般的外衫在風中翻飛著,寬大的袖口裡那素白的手腕上似環著個古樸的鐲子。
那鐲子黑沉沉的,似是什麼墨色的玉石雕成的。
忽然間,有人從被燒黑的木棚里跑了出來,目光炙熱如火,雙手一抬便拽上了那黑撲撲的鐲子。
不料,鐲子竟是活的,那玩意一動,一雙金色的豎瞳倏然睜開,猩紅的嘴一張,便咬上了那人的手。
滿臉灰黑的男人大叫著放手,腳下一滑便摔倒在雪地上。
他仰躺在地,連忙吮了一下手上的傷口,還轉頭把混著血的唾沫呸了出來。
抬頭時,他猝不及防撞見了一張昳麗如仙的臉,有那麼一瞬,他覺得自己似乎身在雲端。
渚幽低頭看他,摸著手腕上環著的龍說:「想偷我的寶貝?」
第15章
大雪中,寒鴉啊啊叫了幾聲。
狂風過處,埋在雪裡的斷枝和房屋的殘柱露了出來,被打濕的木樑焦黑一片,分明是被燒毀的。
遠處捂著燒餅的行走回頭看了一眼,卻依舊無人駐足,誰也不想攤上事。
滑倒在地的男人痴痴地看著黑衣人那張綺麗的臉,久久沒回過神,在掃見她腕間那黑蛇的金瞳時,才嚇得哆嗦了一下。男人抿了抿手上的咬傷,側頭呸出了一口血,生怕有毒。
與這些衣衫襤褸的難民相比,渚幽穿得更是薄涼,她卻連抖也沒有抖上一下,摸著手裡那龍的黑鱗,低頭沉默地看著摔在地上的人。
那人看她露在外的臉、脖頸、手腕和腳脖子皆比這雪還白,像是遇到了什麼山精鬼怪一般,匆匆爬起身,忙不迭跑開。
不料,他剛爬起身,又撲通摔倒了,吃痛地大口呼吸著,白茫茫的霧氣從他的嘴裡呼了出來。
雪地被踩得簌簌作響,那腳步聲不緊不慢的。
男人一回頭,便看見了那雙黑色的繡鞋。
正想大喊的時候,一雙素白的手從他的肩後伸了過來,五指細細白白的,指甲修剪成一個弧形,著實好看。
男人渾身僵住了,動也不敢動。
那隻手頓了一下,像是在猶豫,想拍他的肩卻又沒有落下。
頓了好一會,那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就收了回去,隔著舊襖子,他也感受到了那灼人的燙。
不是鬼,因為那隻手看似素白勝雪,卻滾燙似火。
渚幽左右看了一圈,總覺得這地方荒蕪得有些過分了,也不知這雪下了多久了,將斷壁殘垣埋了大半,四周遮風擋雨的,竟只有幾個破舊的棚子。
她將一縷神識覆在了駱清的發上,駱清確實是在此地,她的神識不會出錯。
可駱清不是來找魔主轉世一魂的麼,怎會來這種地方,莫非魔主孽障深重,那轉世的一魂在這受苦呢。
渚幽毫不心疼,她還未曾見過那魔主,只在旁人的談話里,聽過些許關於那魔主的事。
男人被燙了一下,這一冷一熱的,肩膀倏然發麻。在那五指收回去後,他連忙回頭看了一眼,正巧斜見了渚幽袖口底下的黑色魔紋。
似是烙印,卻又與烙印不同,那像是生在身上的一般,還十分好看。
在這裡,只有奴隸身上才會有烙印的痕跡,就似是給牲畜套上繩一樣,叫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別人養的。
渚幽收回手,她本不大想碰這人的,這人似乎想跑,她又不能施法將人留住。
等到碰了一下那人的肩,她才忽然想起,她一個魔,守什麼天規。
男人直哆嗦,也不知是不是凍的,「我不搶你的寶貝。」
渚幽直起腰,環在她手腕上的龍動了動,沿著她的手臂往上爬,那龍尾正好抵在她的手腕上,蹭得她有點癢。
她一把將長應捏住,一臉不善地想將它往香囊里揣。
可沒想到這龍似乎長了點力氣,竟掙得讓她一時不大拿得住。
男人呆愣地看著,見渚幽在揣蛇,連忙爬起身想要跑遠,可他剛爬起身,又摔在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