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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幽定定看她,瞧見一截龍尾慢騰騰垂了下來。她舉高了手腕,本想將這龍尾咬住,未料到身上忽籠了個影子,隨即便被撲了個正著。
邊上的矮案咚一聲落了地,那些仙神呈來的書卷和薄冊摔得遍地俱是。
第125章
那些書卷簿冊凌亂堆地, 好似撕了遍地的碎帛殘紗。
矮案咚一聲被掃到地上後,屋子裡一時間又沒了動靜。
小二聽見這聲響匆匆上樓,將門叩得篤篤作響, 壓低了聲音問道:「客人,可是出了什麼事?」
屋裡無人應聲, 就好似方才的動靜是被風吹出來的, 他舉起的手又要叩下去時,裡邊忽傳出聲音道:「無礙……」
小二鬆了口氣轉身就走, 走遠才後知後覺,這聲音怎聽著似乎與先前不太一樣?
屋中,長應將頭埋在了渚幽的肩上, 那眷戀的模樣像是許久未見, 氣息就跟蟲蟻一般, 在渚幽的耳邊爬著。
渚幽冷不丁被撲著,此時頭昏眼花的,她朝長應下頜捏去, 只見那雙龍目睜著,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眼裡果真連一絲魔氣都沒有了。
而她脊骨里那一縷魔氣也終於被克制住,緩緩沉降回了原處, 未再犯亂。
她鬆開長應的下頜,緊繃的心弦登時鬆開, 肩背懈力的那一瞬,雙耳嗡嗡作響,好似幹了什麼苦活。
此時躺著連動也不想動上一動,渾身上下寫滿了一個「乏」字。
「你早醒了?」她無力開口, 連話音也是酥酥軟軟的。
「才醒……」長應又垂下頭,抵著她的肩不肯抬,「我做了個夢。」
「夢見什麼了?」渚幽合起眼,也不想管顧那摔了遍地的書卷簿冊了。
長應道:「夢見那日所見,只是並非是在沙城,那大紅轎子從丹穴山一路抬到了九天,轎子裡坐著的是你,在九天等著的是我。」
她停頓了一瞬,又說:「可惜天下極炎就是鳳凰火,故而不曾跨什麼火盆,我看見你在轎子裡下來,穿著一身紅裳,我們無需拜什麼高堂,只拜了天地,你跟我對拜時,撞著了我的頭。」
她說得十分細緻,好似真的親身經歷了一番,說完眼裡忽然透露出一絲迷茫來,「剛入了屋,我便醒了,若是未醒,也不知會在屋中做些什麼。」
渚幽頸側有些癢,她微微眯起眼,朝長應的發頂看去,問道:「你當真不知道?」
長應沒說話,好似真的不知曉。
「若你當真猜不到,那時在凡人府邸外時,為何要匆匆將我牽走,你明明就聽見些聲響了。」渚幽一語道破,省得這龍還得裝無辜。
長應那搔得她側頸發癢的氣息驀然一滯,「可蓋頭要如何掀,合卺酒又該如何喝?」
渚幽沒答,她自然也不知曉,活了數千年的仙神,此時竟比凡間小兒還不如,連這尋常事也不明白。
她耳畔泛紅,推著長應的腦袋道:「起開些,別枕著我,我渾身乏。」
這話音剛落,一龍一凰登時對調,躺著的變成了長應,而伏在其上的成了她。
渚幽垂眼看她,那細碎的銀髮灑在枕邊,好似蜿蜒的溪流,「這樣我就不乏了?」
「我想知道,那合卺酒該如何喝。」長應說得極其認真,好似當真只是求知。
然而她眼底哪還剩下幾分清明,按著渚幽的背迫使她伏低了身,掬了一捧銀髮放在唇邊吻著。
那綢裙紗衣垂在邊上,與這遍地的書卷簿冊丟在一塊兒,敞開的書卷上那規規整整的字被軟紗一遮,頓時變得模糊不清。
「你什麼都想知道?」渚幽沒想到這龍同她換了個位置,哪是想緩去她的疲乏,分明是想令她連半個字音也吐不出來。
玄龍似是在戲玉一般,在這白玉上留下了斑駁紅痕。
許是嘗過數回的緣故,明明還未被碰及,那兒已是溻濕一片,被勾撥了一下,登時好似遭了傾盆大雨,變得泥濘柔靡。
渚幽只輕哼得出聲,推向長應肩頭的手被拉了個正著,手腕里側被親了一下。
隨後她仰躺在錦被上,好似芥子裡被強行劈開的雪山,中間是那無人問津的幽谷,隨後谷底桃苞被納入一處溫熱。
被嘬了個正著。
翌日醒來時,渚幽還被緊緊攬著,她見長應要睜眼,忙不迭伸手將垂在地上的衣裳給抓了過來。
未等長應回神,她已自顧自給這龍將腰帶也給繫上了,只一頭黑髮亂騰騰地垂在肩上後背。
長應回神之時,一本簿子塞入她手中,那簿子看著薄,實際上沉甸甸的。
渚幽在一旁說道:「這些事務我可不幫你,玄頃和坤意還得耗個數百近千年才能歸來,其間九天之事只得交於你手,等到天帝歸位,你才能脫得了手。」
長應冷著臉翻起手裡那簿子,忍著煩悶看了起來,她幻出一桿筆,在這滿簿冊的名錄上劃了數道,劃得分外果斷,與她斬魔時一模一樣,一邊道:「這些仙職都可划去,太過繁累。」
「如今九天之外散仙甚多,有才幹的可收入麾下,一些大妖和魔物遊走凡間,恐對三界不利,可惜妖主有心無力,怕是得一改妖界乾坤。」長應皺著眉道。
她手一抬,跌在地上的書卷歸到她掌中,打開看了一陣,慢騰騰寫上了幾筆。
渚幽坐在一旁看她,忽道:「妖界的天早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