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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同伴們卻都激動起來,興奮地叫嚷著「她一定是墮神的使者」、「這是墮神給我們的機會」——諸如此類的話。
瀧訴其實早就知道,自己被創世神遺留在世間的「執念體」寄生,成為「執念體」的宿主,未來必定會死在「秩序支柱」的討伐之下。
因為神所定下的命數無法更改,且必定會實現,他索性就趁著自己勢力尚存時,徹底背叛族人,跳去了盤龍星海的對立面。
他是「執念體」的宿主,他的同伴們也是,而他們所信奉的,就是和一切善神對立的所有墮神。
拿到地圖時,瀧訴已步入中年,留給他的時間並不長,他也早就厭倦了毫無進展的研究。
於是他便傾盡家當,和同伴們一起遠航來到華胥星海,耗費極大的代價,喚醒了沉眠幾萬年的銀龍沉胥。
到了地方之後,瀧訴才發現自己被那名魔族女人擺了一道。
華胥星海雖然是上古遺址所化,但除了沉胥及她的追隨者當年留下來的一些禁忌咒書,也沒什麽可利用的資源了。
更滑稽的是,十惡不赦的銀龍竟被「天道」選為「秩序支柱」,成了專門要殺他的天道代行者。
瀧訴原本沒往命數那裡想,直到在星網上看到沉胥朗讀《盤龍星海秩序手冊》的視頻時,才恍然明白,這一切不過是神的捉弄,為的是給溪雲那樣的「秩序支柱」鋪路,好讓他們更加方便地除掉他。
至於那名「好心」送來地圖的魔族女人,應當是那位神在這個凡界的化身。
理清這些細節之後,瀧訴也就不把成敗與生死當回事了。
現在,他只想毀掉溪雲領主最在乎的妖,讓溪雲在悲痛之中繼續孤獨下去。
憑什麽她們可以生來為善,而他只能作惡。
既然神定的命數無法打破,那他便要在消亡之前,把惡事做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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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索雷星的夜十分漫長。
營地周圍寒冷而空曠,唯獨領主帳篷內還騰著暖烘烘的白色霧氣。
含緋浸在溫度正好的熱水裡,愜意而滿足地眯起眼睛。
浴桶並不大,只夠她一人用,她時不時朝旁邊睡袋裡的溪雲看,稍微有點遺憾。
好在睡袋是兩人專用的款式,含緋倒了水,換上戰鬥服之後就鑽進睡袋,主動摟住溪雲的腰。
溪雲低頭和她碰了碰龍角,和往常一樣把手搭在她頭頂,撥弄毛茸茸的狼耳朵。
「怎麽今晚就喝上助眠劑了?」她忽然問。
含緋唔了一聲,下意識撒謊:「換了個陌生環境,我睡不著。」
「先前帶你去荒木星海時,也不見你睡不著。」溪雲戳穿謊話,將懷裡的小傢伙攬住,順勢勾住她的腳,「想來,應當是過於緊張了。」
她習慣了征戰,不管對大小戰役都已經麻木,早就忘了戰前緊張是什麽感覺。
但她知道要怎樣緩解緊張才最有效,於是咬破下唇,低頭吻了上去,將「毓苓血」一點點餵給含緋。
這個吻來得猝不及防,等含緋回過神,嘴裡已經瀰漫開苦澀的草木血腥味,登時讓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們的血雖然有安神功效,然而卻只有口服血液才有效。」餵完血,溪雲舔了舔唇,眸中的嘲弄一閃而過,「神賜之物,實在是過於麻煩。」
含緋只覺緊張的情緒慢慢平復,但嘴裡的苦澀卻遲遲不肯淡去。她忍了十來分鐘,終於忍不住道了聲歉,爬出睡袋找水,喝了小半袋水,才勉強把「毓苓血」殘餘的奇特苦味壓下去。
放好水袋,含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來,正要鑽進睡袋,忽然聽見光腕發出特殊的警報聲,立即支棱起耳朵站直了。
「防護罩正在遭受攻擊!」她轉向溪雲,聲音有些慌亂無措。
如果這只是一場小規模的戰鬥,含緋自然不會慌張,可她只要想到她們的對手是瀧訴,在逃二十多年未落網的星盜,腦子就一片空白。
「我們走。」溪雲離開睡袋,牽住她的手往外走時,身上寬鬆的睡袍自動更換成了戰袍。
構成防護罩的每一個法器都由訓練有素的戰士把守,醫師也配備了不少,含緋二人趕到事發地時,戰鬥已經結束,一頭巨大的合成獸倒在血泊中,身上遍布異能法術造成的傷痕。
「領主大人!」見到溪雲,戰士和醫師們忙立正行禮。
「匯報罷。」溪雲向他們點了點頭,聽一名醫師報告戰況時,目光卻停留在那隻垂死的合成獸身上。
那是一頭虎身蛇尾鹿角的怪物,口中生著獠牙。溪雲將靈識探入它體內,發現它的內臟和經脈早就長成畸形,不禁攥緊了拳頭。
倘若十五年前她沒能救下含緋,或是瀧訴一早就把含緋和其他實驗體一起帶走,今日前來偷襲的合成獸裡,會不會就有含緋?
醫師的報告仍在繼續,溪雲拋開雜念,耐心聽完,親手送那合成獸上路,凝火將它化作飛灰。
「這幾日恐怕還會有合成獸前來襲擊,務必留心。」溪雲吩咐完,帶著含緋向另一個法器安置點飛去。
巡視一圈後,溪雲來到能遙望華胥星海的位置,一聲不吭地落地,緋色眸緊盯著那顆蒼白的行星。
含緋站在她身側,與她肩並肩,安靜地陪著她。
「他在挑釁。」良久,溪雲說,「等明日風淅布置完返回的傳送陣,我們便發起第一輪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