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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嵐一路順利地走到了小女孩面前,小女孩卻看著他瑟縮著往後退了一步,明亮的眼睛裡帶著一絲畏懼的神色。
「別怕,」易嵐將掌心的雞腿遞了過去,「你要吃嗎?」
女孩直勾勾地盯著他手裡的雞腿,幾秒後,又盯向了他。就在易嵐以為她會拒絕的時候,女孩忽而一把抓起他手裡的雞腿,掉頭就跑。
她似乎極為熟悉山路,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不遠處。易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緊接著身後就傳來帶著濃重方言腔的普通話,是一個當地的村民對著他道:
「大明星,你這雞腿是肉包子打狗嘍!那丫頭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是個賊!」
易嵐皺了下鼻子:「她幹了什麼?」
村民看他這一副單純的模樣,不由得笑了起來,笑他是天真的城裡人:
「她可是她爺從村口撿的,爹娘不要的玩意兒,她爺得了病,從床上起不來,她就天天跑到旁人家裡偷東西。你看著她胳膊上的疤沒有?都是偷東西被揍的,但這死丫頭就是死性不改……」
易嵐沉默了幾秒,沒再說什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謝淮正跟製片人碰杯,忽而感應到什麼一般,看了一眼剛剛回到座位上的易嵐。
少年低頭看著面前的一碗白菜,一張漂亮小臉上沒什麼笑意。
一瞬間,謝淮忽而覺得——他看見的不是易嵐,而是陳青原。
與此同時,黑瘦的小女孩緊緊握著塞進懷裡的雞腿,小小的身體跑起來卻快得驚人——那是她在躲避過無數毆打之後,練出來的過硬本領。
村民們拿她當老鼠,見到她就抄起棍子打她,她如果不能閃開那些沉重的木棍,可能早就在某天一命嗚呼了。
她氣喘吁吁地跑到了村子最外圍、也是最靠近山腹的地方,那裡有一座看著有些破爛的土屋,木門上滿是蟲蛀與風吹日曬的痕跡。她推開小院的門進去,樹枝綁成的院門就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她置若罔聞,一路走進了屋內。
虛弱而歇斯底里的嗆咳聲,從破敗的床榻上傳來,女孩立馬跑過去,把鬚髮斑駁的老人從床上扶起來,熟練的給他拍背、捶胸。
老人在一通劇烈的咳嗽後,依稀恢復些神志,女孩便獻寶一般,從懷裡拿出那個裹在餐巾紙里、油膩膩的湯汁已經浸透餐紙的雞腿,遞到老人面前。
老人一愣,隨即臉上浮現怒容:「爺爺不是說了,不能再去偷——」
「不,不是,」女孩搖搖頭,「不是……偷的。」
「是一個,哥哥,給、給我的。」
她說話有些結巴,語速很慢,但老人還是聽懂了,神色緩和了下來,卻仍舊疑惑:「誰家的孩子會給你這個?」
他知道自己這撿來的孫女雖然看著傻了些,說話也不利索,卻從來都不會撒謊。只是雞腿這種東西,在村里只有逢年過節才見得到,要麼就是有什麼大喜事。
但不論是哪一樣,都不可能會讓這些村裡的人大方到給小孫女送一個雞腿才對。
女孩眨了眨那雙黑色的大眼睛:「是外面……來的,哥、哥哥。」
老人依稀明白了,是有外人進了村子。儘管這些外人似乎對小孫女還算友善,但從他七十多年的人生經歷看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飯,接受任何善意都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他語重心長地摸著女孩亂糟糟的頭髮:「回回乖,咱不要去跟那些人來往,以後避著點他們,知道嗎?」
回回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心裡卻不由自士地浮現出那個哥哥的模樣。
他可真好看,比村子裡最好看的那個王姐姐還好看。如果有機會的話……她還是想,再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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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機宴一直吃到了下午三四點,喝的是當地村民自釀的白酒,度數非常沒有數,從導演製片到編劇士演基本全都喝多了,一個個大著舌頭被扶回了房間。
謝淮也跟眾人一起喝了不少酒,散場時易嵐跟應天去扶他,他似乎已經站不穩了。
他的表情還是十分淡定,除了略顯迷離的眼神,基本與平常沒有任何區別。不過當易嵐一來扶他的胳膊,他就直接將半個身子都靠在了易嵐身上,下巴蹭過小狐狸的耳朵,輕聲道:「……回房間。」
易嵐覺得自己從耳朵尖到脖頸的一整片肌膚都在隱隱發麻,只得低頭應道:「回回回,這就回。」
應天看看自己被甩開的手,默不作聲地跟連綿站在一起,看著那一高一矮遠去的兩個人,神色滄桑地對連綿道:「綿綿啊,你知道我上次跟老謝喝酒,喝了多少嗎?」
他顯然也喝多了,此時雖然還能站穩,但已經來到了某種喝醉後憶當年的感慨狀態。
連綿問:「多少?」
應天指了指桌子上空掉的一個酒瓶子,道:「這麼大的,嗝,十……十六壇。」
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兩壇……他十四壇。」
連綿:「……天哥你在開玩笑吧?」
應天沒說話,點了根煙,遠遠看著謝淮的背影:「怪不得是影帝,天天渾身都是戲……」
而對某白澤酒量渾然不知的易嵐,正費力地扛著半邊身子壓在他身上的謝淮,步履踉蹌地走向他們所住的平房。
易嵐不習慣喝酒,但十分習慣應對醉鬼,畢竟易不臨以前喝醉睡死在山頂的時候,往往都是被他給拖回家的,這事兒他十分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