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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點了個頭,接過了那一大兜紅薯。雖然她不太想理這個老鄉,但想起易嵐平日裡教她的要對別人有禮貌,便又補了一句:「謝謝叔。」
村民心情複雜地走了,回回則一路小跑回了屋子,邀功似的將烤紅薯拿到了易嵐身邊:「哥,紅薯耶!」
易嵐從羽絨服和圍巾里冒出來半張臉,眼睛也亮晶晶的:「好耶,今天下午的零食有了!」
進組兩個月以來,他可謂是受盡了不能吃東西的苦,但凡入口的都必須是少糖少脂,幾乎淹沒在了白煮雞胸肉、白煮蛋和白煮菜葉子裡,狐生極為寡淡。現在對他而言,就算是塊烤紅薯,也是莫大的美味了。
今天趁著下雪,天時地利人和,劇組緊趕慢趕地去拍攝謝淮的一段劇情了。易嵐沒戲份,便被留在家裡跟回回一起修習。而明天就是《雪山》整部電影的最後一場戲了,拍完明天那場,《雪山》就正式殺青了。
而易嵐也發現,《雪山》片酬一結,再加上之前各種零零散散攢下的錢,他就能還清那顆靈丹的債務了。
還清之後,他也就不用再留在謝淮身邊。
這兩個月過於忙碌,再加上劇組要求沉浸式演繹,他們必須融入村民的日常生活里,連手機都是暫時交給經紀人保管,易嵐也無心關注易不臨的消息。殺青之後,他就能專心去做他一心想做的事情——尋找師父,然後在公司的合同結束之後,就能回到山中的家了。
他甚至還能帶回回一起回去,回回還是未成年的小九尾狐,山裡的環境於她而言,應當比人類的世界更安靜,也更適合修煉。這麼一想,回回或許應該拜他為師,易不臨應該也想不到,自己人都沒回來,就憑空多了個小徒孫……
易嵐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跟回回一起將幾個個大皮薄的紅薯埋進爐灰之中,等著它們被燜熟。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盯著烤紅薯的回回身上,猶豫片刻,問:「回回,明天劇組就要離開這兒了,你可能要跟哥哥先回一趟淮哥哥的家。」
回迴轉頭看向他:「淮哥哥的家?」
易嵐有點尷尬,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回回解釋他和謝淮只見錯綜複雜的關係,揉了揉鼻尖:「嗯,我之前一直是借住在他家裡,但這部電影殺青之後,就可以搬出來了。」
回回點點頭,對於易嵐的決定,她從來都是不會反駁的,哥哥就是她指哪兒打哪兒的指向標。不過她年紀小,到底天真直率的年紀,有疑問從來不會埋在心裡,而是坦蕩蕩地說出來:「可是哥哥為什麼要搬走?」
易嵐:「唔,因為哥哥還有別的事情做。」
回回眨巴眼睛:「搬走了就不能做了嗎?」
易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直住在別人家,肯定會給別人帶來很多麻煩的。」
回回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他的話,道:「可我覺得,淮哥哥不會認為哥哥麻煩。」
這兩個月來,她跟周圍的人大都熟識了,自然也能看得出謝淮平日裡對易嵐有多上心。
他會在降溫時第一時間將外套脫下來披上易嵐肩頭,會在易嵐對著一碗白煮菜發呆的時候,悄悄地在他手心裡塞一顆奶糖,會在易嵐糾結劇本與台詞的時候,一句一句地跟他一起對戲,帶著他分析。
而回回不曾對易嵐說過的,是在某個深夜,她半夜醒了想喝水,卻看見了獨自站在院子裡抽菸的謝淮。
回回來了之後,他們就把這間民房的臥室重新分了一下。因為回回晚上總是在夢中驚醒,易嵐就在一間大臥室放了兩張單人床,中間用布簾隔開,和回回各睡一張,謝淮則搬去了另一個小臥室。
謝淮似乎不想讓煙味飄到屋子裡,站得離屋子的位置很遠,但回回還是能看出,他身形對著的方向,似乎是她和易嵐屋子的窗口。
回回對謝淮也很有好感,畢竟是當初和易嵐一起來救她的人,而且這個人對她的哥哥還那麼好。她便放下水杯,一路小跑到謝淮身邊,問他為什麼還不睡覺。
當時謝淮笑了笑,將煙在柵欄上掐掉,在她身邊蹲下來:「因為我在惦記著一個人。」
回回在心裡思考了一下那個人是誰,然後迅速明白過來:哦,他惦記我哥哥。
「那你告訴他就好了啊,」回回有些不解,「爺爺以前說,有什麼話,都要當面說出來,別人才能曉得的。」
謝淮沉默半晌,只是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可我怕我說了,就把他嚇走了。」
那晚說完話,謝淮就讓她去睡覺了。如今聽到易嵐這番發言,回回忍不住盯著烤紅薯嘆了口氣。
易嵐用小木棍撥弄著烤紅薯:「怎麼啦?」
回回搖搖頭。她只是在為謝淮嘆氣,可憐的淮哥哥,還什麼都沒說呢,哥哥就要跑掉了。
次日,《雪山》劇組正式殺青。
時隔多月,易嵐終於能夠吃到大碗的雞湯和紅燒肉,也終於不用在沒電沒暖氣的小山村里裹著羽絨服瑟瑟發抖了。
回到江城,站在十一月末的陽光之下,雖然寒風依舊凜冽,但相比南方的濕冷可好了太多。易嵐滿心只有一種想法:活過來了。
保姆車嫻熟地開到了謝淮家,面對熟悉的別墅,易嵐這一次卻平白生出了一絲尷尬感。
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跟謝淮說想搬出去的事情。但顯然,他眼下什麼都沒開始準備,今晚還是要住在謝淮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