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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東西我不收,」易嵐有點無奈,「不過,我會幫你的。」
阿素頓時一愣,接著便喜極而泣,只是她作為魂魄並沒有淚水,只是用寬大的袖子擦了擦眼角。
易嵐又道:「但在此之前,你要先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說我和你家主人是同源?」
他從方才就在疑惑,難道這位公主的本體也是狐妖,所以阿素才能從他身上找到跟公主一樣的感覺?
但阿素是個人類魂魄,若是不慎感受錯了,那就著實尷尬了。
阿素卻十分篤定:「我生前見過不少公主族人,他們身上都擁有著同樣的氣息,我從未認錯過。」
旁邊的蕭忱抬眼看向她:「那我呢?」
既然阿素說易嵐跟公主有同樣的氣息,那麼也應該能感應到他才對。
阿素愣了一下:「這……」
「她不過一介遊魂,自然感受不到比她境界高太多的氣息,」謝淮卻是先一步搶了她的話,淡定與蕭忱對視。
他神情里流露出的一絲「你不會不知道這種基礎常識吧」的質疑,蕭忱本來醞釀的話頓時凝固,面無表情:「我自然知道。」
他沒再繼續問,跟塊人形立牌一樣站在旁邊,也不再理睬阿素。
謝淮不動聲色地對鳳凰瞞住了小狐狸的本體,心情十分愉悅。
易嵐沒感受出這兩人的風起雲湧,聽完阿素的解釋,便點點頭道:「那我們先去你家公主的墓室吧。」
阿素按捺著激動的心情,立即應下。
確認外面沒有「它」之後,易嵐三人跟在阿素身後,向著前方的墓室繼續走去。
在前進路途中,阿素給幾人簡單講解了一下墓室的構造。墓室的最深處,自然就是公主棺木所在之地,而由內而外是東側室與西側室,因為公主不曾嫁娶,她也沒有任何血緣親人葬在這兩個側室,故而這兩個側室隨葬的是公主生前的心愛之物。再往外擴一層,便是各種陪葬室。
古代陪葬樣式繁多,大多按墓主人生前習性,或是美酒樂器,或是刀槍兵戈,甚至是活物陪葬。
阿素便是陪葬的一員,她是公主的貼身侍女,按照雍朝律法,主子去世,奴僕陪葬是常事,他們並沒有任何選擇權。
或是看出了易嵐在想些什麼,阿素解釋道:「我是自願為我家殿下陪葬的。」
易嵐有些訝異地看著她。
阿素微微一笑,少女稚嫩的臉龐上露出了兩彎小酒窩,甜美得像是她還活著一般:
「我自幼家中貧寒,娘有癆病,月月都要掏空家底子買藥,我爹在鬧市賣面人,他手藝倒是好,可惜入不敷出。所以我七歲被我爹賣進宮,在浣衣局裡當一個最底層的宮女,日日受其他年長宮女的欺負與打罵,還要被她們敲詐月錢,趕去做最苦最累的活。」
「我記得,那是除夕夜,宮裡的宮人們難得能吃上一次餃子,都開心得不得了。但當時,我被幾個常年欺負我的宮女剝去鞋襪,扔進雪地里,她們逼我赤著腳去給梅園的門前掛燈籠。我當時太矮小了,又沒有矮凳,只能在那裡跳來跳去,想將燈籠掛上去。而她們在旁邊看著我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一般。」
「直到我跌倒在雪地里,努力爬起來的時候,我聽見她們的笑聲止住了。有人從我背後走了過來,接過我手裡的燈籠,替我掛在了那梅園的門上。」
阿素絮絮叨叨講述著,眼中仿佛還有淚光閃動。
「那天,我被殿下帶回了她宮中,成了她宮裡的人。她嚴懲了欺負我的人,拉著我的手,叫我好生在鳳陽閣安頓下來,說以後不會再有人給我臉色,讓我赤著腳在雪地里走了。我本以為她不過是一時興起,可她會在冬日裡拉著我與其他姐妹們一同看焰火、吃餃子,會記住每一個她宮裡宮人的生辰,她還知道我要用月錢給我母親看病,便總是找著各種理由給我多賞些銀子。」
阿素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從那時起,我就發誓,這輩子都要追隨殿下。」
所以當定安公主出事之後,她毅然選擇了在如花的十六歲,走入了隨葬的墓室。
以現代人的眼光,她或許有些太執拗、太傻,可易嵐卻依稀理解了一些她的心情。
儘管墓室暗無天日,可這裡有著她生命里唯一的光。
所以她義無反顧,縱使魂魄不曾投胎轉世,在地底沉眠了上千年。
「這裡隨葬的人,都是同我一樣,自願來到墓室中的,」阿素撫摸著甬道的牆壁,便走便道,「殿下有恩於我們,而她生前,最喜歡熱鬧啦。」
「有我們陪伴著,即使是在地底,也不會孤單。」
她的神色忽而黯了黯:「只是我們與殿下一同沉眠許久,卻忽而被外力打擾,殿下不知為何失去記憶魂魄不全,還變得與生前心性大相逕庭,我想去見殿下,卻差點被打得魂飛魄散。」
「但殿下很重視族人,若是族人氣息,定然能喚醒殿下,」她充滿信心地看這樣易嵐,「就是『它』,有些不好解決……」
謝淮抬眸道:「『它』有著怎樣的能力?」
阿素的神色忽而露出了極度的驚懼,她抱住了雙臂,本就蒼白的臉色似乎更加白了:「他是,他是……」
她的雙眼瞳仁迅速放大,長發揚起,整個人的氣息變得越發陰冷,而那黑色的瞳孔眼看著就要占據她的所有眼白,宛若地府之中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