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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搬去了現世生活,以人類夫妻的身份,重遊了年輕時充滿回憶的地方。風景猶在,身邊的人也未變,他們相互依偎,看日升月落,看花開花謝,看愛別離求不得……
年輕的情侶在耳邊喁喁私語,青年的愛人在一端爭吵分手,中年的夫婦在身側埋汰拌嘴,老年夫妻顫巍巍地騎著單車,咧開一口假牙啃啃麵餅,欣賞天邊日落……
喬心舒和茨木再次走過了很多地方,遇見了很多人,感受到了很多事。眨眼幾十年,驀然回首,故人都已老去。
那年,她四十三歲,喬家外婆的生命終是走到了盡頭,這位老人躺在潔白的病床上,微笑地拍著喬母和喬心舒的手背,搖了搖頭。
久韶依偎了過去,深深地擁住了自己的親人。
喬家外婆沒有說話,在死亡面前終生平等,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家中的小輩都長大了,不需要她再提點些什麼了。
喬家外婆是帶著笑走的,她走得安詳平和,沒有絲毫的痛苦。
喬母泣不成聲,喬心舒崩潰大哭,久韶紅了眼眶,別過了頭。
喬家外公呆呆地執著亡妻的手,未語淚先流。
茨木看到,這位老人笨拙地為她理了衣衫,輕撫著她的額頭,喃喃道:「老婆子,我給你買碗豆漿,別睡了。」
話落下的那刻,老人的身影委頓在了地上,自此一病不起。
第二年的三月,喬家外公抱著一本紅色的結婚證,含笑入了黃泉。黑白照片上的男女年輕且朝氣,是他們在一起時最美好的年紀。
二老的骨灰盒安置在一起,算是「團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生活再度復歸了平靜,茨木陪著喬心舒留下來贍養父母,這一留,便又是二十年。
期間出過不少烏龍鳥事,不外乎久韶年紀大了,需要結婚生子。但喬心舒和茨木心頭都門兒清,女兒生命久長,婚嫁之事,怎能趕鴨子上架?!
但為了安二老的心,久韶還是不情不願地拉著隔壁家的丹業演了一齣戲,算是結成了夫婦。比起日日傻笑的丹業,久韶的臉拉得老長。
說實在的,她挺嫌棄酒吞丹業這痴漢的==
再過些時間,他們向姑獲鳥借了只幼崽冒充孩子,可算把事兒矇混過關了。之後,久韶便再度扎入了變強之路,而丹業苦兮兮地跟在她後頭跋山涉水,繼續漫漫追妻路。
……
這年,喬心舒已老,六十多歲的年紀,哪怕保養得再好,到底是年輕不再了。比起往年的稚嫩,她現下更為豁達通透,她明白自己的父母也將走過最後一段路程。
她積極地送父母去旅遊,幾年間走過了不少深山大澤,讓二老欣慰連連。她堅持讓二老鍛鍊,太極拳廣場舞,揉得她自己都嫻熟了。
也不知是不是華夏大媽的精神附體,喬心舒也加入了廣場舞的一員,為此她還拉了茨木下水,讓他去隔壁練太極劍。
結果大妖一個沒穩住,「內功」外放,太極神劍劈斷了一棵大樹,震懾眾人==
行了,這廣場舞跳不成了……
晚年的日子過得也是風風火火,生命不息,搞事不止。而她也給茨木收拾了幾十年的爛攤子==
再過了三年,喬父倒下了。彼時他與喬母正在加拿大旅遊,卻突然兩眼發黑暈了過去。當他再醒來的時候,就明顯感覺到力不從心,身體大不如前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可喬父終究沒頂過「病去」的時候,但他性子爽朗,哪怕躺在病床上,還能跟喬母貧嘴。
但,分別的日子還是到了……喬父含笑離開,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圓滿。
又三年,喬母躺在了喬父躺過的病床上,抱著喬心舒兒時的照片翻看,可沒多久,她忽然怔怔地看向喬心舒的身後,淚流滿面。
熟悉的靈魂波動,哪怕只是輕微的一絲,也讓喬心舒動容。
她側首,於朦朧間看見了喬父殘存的執念。
「你爸來接我了。」喬母笑得開心極了,紅光爬滿了面容,「我要走了,心舒。」
「媽!」
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喬心舒感覺的喬母的生機在掌心划過。她的魂魄逸散,與喬父的執念糾纏在一處,散入了這個世界的輪迴之中。
她緊了緊喬母的手,倏忽間,埋頭痛哭。
她明白,死亡不是終結,但輪迴之後,再無她最初的父母。
……
光陰不等人,喬心舒已是八十幾的高齡,她去魔都拜訪了十年前歸國的周子瑜夫夫。都是批老年人了,可往昔的默契依舊不變。
屬於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但回首往昔,他們能堅定地道出一句不悔。
在她九十歲的時候,先後送走了周子瑜和程凌宇,自此,喬心舒於凡塵,再無牽掛。
茨木也是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他牽著喬心舒的手準備回歸大江山時,卻遇上了已經成為此界神靈的怨女。
怨女仍是一副嬌憨可愛的孩童模樣,她給了喬心舒一個擁抱,並告訴她,此界之門會為他們敞開,如果有興趣,就來看看。
喬心舒欣然應允,她心裡很明白,怨女成了神靈,可神靈也會孤獨。他們與怨女是故人,大約有這份羈絆在,怨女……能有更多的溫情和人性。
她揉了揉怨女的腦袋,深深地回顧這個世界最後一眼,隨後便扎入了時空隧道中,穿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