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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姿儀的欽差大人不以為然地想,看來郡主還是嫩了些,詞鋒再利又如何?不過是聽幾句不好聽的,只要目的達到就成。
正想為屢屢被掛牆頭的大人們辯後兩句,姬長青卻忽地翻臉了。
她按桌而起,怒道:「若是朝堂上的大人們不知靖北苦寒,如此愚鈍,何能擔當大任協理政事?若是知道,卻不告知皇上,如此行徑,枉為人師,何況帝師?」
欽差大人正欲開口,終於順利演到翻臉的郡主大人卻懶得再聽:「至於何時啟程,我自會上摺子告罪,陛下與太后同為姬家族人,想來不會介懷。大人身強力壯,想來也急著回京過年,我就不留您了。」
走你!
美姿儀的欽差大人直到被押送出城,才發現這姬長青是來真的,不僅不接旨歸京,居然還驅逐欽差。他氣得渾身哆嗦,簡直臉面盡喪斯文掃地,定了定神,在心裡一邊痛罵姬長青,一邊想著光是這一點就夠得上大不敬。
等著,等本官歸京,一定要在御前參你一本!
可惜靖北入冬之後,不時就有風雪,路上難行,他們一行人走得無比艱辛。想想若是鎮北王府果真接旨後立即啟程,扶棺歸京,且不說一群婦孺,就算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也吃不消。
等到欽差大人趕回京城時,年都過完了,遠遠地在城門外,就被人攔住,劈頭蓋臉訓斥一通,嫌他將好好的一樁差事辦砸了。
已經在路上被折磨成一顆鹹菜乾的欽差大人再也顧不上美姿儀了,破口大罵姬長青告刁狀。
這種渾不吝的作風,哪裡像是一個皇家郡主?說她是市井潑婦滾刀肉都算是抬舉。
罵著罵著,他忽然想起,摺子都需經過內閣,哪裡會有直接呈送大朝會的?
被派來攔住他訓斥的人,頗有點一言難盡。
人家是皇家郡主啊,自帶打破次元壁血統。她不單有上折的權利的,還能直達御前呢。
姬長青精心挑選了一個七情上臉的戲精,演練了無數回終於滿意後才將請罪摺子派人專門送入京中。在一片文謅謅的摺子中畫風特別的清奇,完全是白話文,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一石驚起千層浪。
她先是請罪,表示由於戰後重建安撫等工作原因,以及靖北苦寒十月入冬之後雪路難行,再有滿府婦孺且有三個孕婦,為了避免尚未歸京就要多辦喪事之憂,不能接旨後即刻啟程,待來年三月天氣轉暖後再奉旨歸京。
然後話鋒一轉,提到陛下與太后於她實屬家人,想來即使渴盼家人團聚,也不會忍心家人風雪兼程趕路以防不測的,表達了對朝中大人的能力、眼界的擔憂。
最後,她直接開罵,旨意上召她歸京,欽差大人強令立即啟程,她就想問一問,陛下尚且年幼,不知靖北苦寒雪路難行,諸位大人也不知道嗎?從擬旨到傳旨,想必都經了諸位大人之手,如此旨意,是想令陛下年紀小小就身背罵名讓世人罵他苛待族人刻薄功臣嗎?
況且,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諸位大人身負協理政務教導陛下之責,現在三者可有一項能做到?既不能傳道授業解惑,何以為師?
最最後,她痛斥皇室宗親,你們這些渣渣,既為家人族人,天然就有幫扶族親,培養族人之責,怎麼就因為先帝沒有手把手的交待托咐,就將陛下徹底交由外人教導呢?連老師盡不盡心都不管的?
麻煩你們趕緊行動起來,如果可以就儘快給陛下找些堪為人師的老師來,一時半會找不到好的,也需對現在的帝師嚴格考核,不能任由這些老師們繼續下去了。
這麼一篇名為請罪,實質將眾人罵得狗血淋頭的請罪摺子,當在大朝會上,由戲精七情上臉聲情並茂地讀出來時,太師一干人等搖搖欲墜。
皇室宗親們被罵了,可是他們特別高興,當即也連連請罪,表示姬長青罵得太對了,他們無地自容,以後一定會盡職盡責。
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看看這個,心裡還有點小高興的。以前他都聽不懂這些人在講什麼,可是今天這個摺子,他都聽懂了,而且,他覺得這位遠房堂姐說的太對了。
太后心情之複雜,沉默良久,才笑著道:「既是家人,何須客套,是本宮與陛下考慮欠妥,且待郡主明春入京。」
一道摺子,罵得淋漓暢快,順利將皇室宗親綁在自己戰車上,加入朝堂混戰。
而幾位輔政大臣,在士林中的名聲,可就有點不太妙了,總是有隱射他們「權奸」的言論出現。
憑著一份請罪摺子撕開大家粉飾太平假面的姬長青,順利獲得大周朝第一攪屎棍的稱號,在幾位大佬心中黑名單掛了號。
帝京的三月,燕尾如剪,細柳如裁,春風薰得遊人醉。鮮衣怒馬的慕艾少年,溫柔繾綣的懷春少女,趁著春光肆意外出遊玩踏青。
這一日,從城門到皇城宮門前的主街,一大早就灑水淨街,太陽未出便人潮洶湧,有權有錢的定了臨街的酒樓、客棧的包間,搶不到包間的人便在主街兩側齊齊伸長了脖子等著。
帝京誰不知道,領軍大敗蠻夷的鎮北王府郡主,自靖北扶棺回京,今日即歸。
鍾藍、林璜和第一,她們三個早早便知姬長青何日抵京。之前姬長青打仗也好,戰後重建安民也好,她們在帝京幫著收集分析朝堂勢力分布的相關信息。像慘遭洗涮的欽差大人與太師之間的隱晦關係,就是她們查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