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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晴雯的死,寶玉近來便一直有些鬱鬱寡歡。善解人意的寶姐姐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打著為王夫人分憂的名義頻頻來找寶玉聊天。
寶釵認真地去對待一個人,總能讓人如沐春風、身心舒適。一起這麼久,寶玉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寶釵一清二楚。有什麼良言還是等入了榮國府、名副其實地成了寶兒奶奶再說。如今再多言,除了憑白惹寶玉不喜歡又有什麼好處?
有了寶姐姐的陪伴,寶玉難過的心情便慢慢開始好轉。寶玉常跟寶釵待在一起,
陪著湘雲一起玩的時間自然就少了。
他還不知道他的雲妹妹這段時間可是受大委屈了。
自打上次抄揀大觀園開始,湘雲的日子便逐漸不好過起來。便是王夫人不顧她客人的身份不給她絲毫情面搜查自己的院子,湘雲也忍了。可惜,湘雲的日子並沒有因為她一時的退讓而好轉,反而越發難熬起來。
自那日之後,湘雲身邊侍候的丫頭再去公中廚房要菜,要不到是家常便飯。每回不是所需食材用完了就是灶上的師傅沒時間了,熄火了。偶爾,能等到的也多是些殘羹冷炙。公中發下來的東西到自己院子裡時間越來越晚、品質越來越次。
就是再笨,湘雲也知道自己這是招了府里主子的忌諱了。至於是誰,很明顯的事情。誰能這麼輕易地就叫自己在府里的日子難熬呢?不外乎王夫人罷了。
可把湘雲給委屈壞了。數次在房間氣得伏在案上哭。哭完了又來找寶玉,想著叫寶玉哄哄自己。可惜,寶玉自己心情也不好呢,沉浸在晴雯故去的短暫陰影里。再見湘雲來找自己玩,一時只覺得雲妹妹太過「沒心沒肺」,沒人情味。待湘雲便不如以往熱情。
幾次過後,湘雲自己便覺沒意思,漸漸地去找寶玉的次數就少了。心裡頭越來越懷疑自己留著榮國府的意義。老太太雖疼她,但是如今在這些小事上面卻也照管不到自己了。如今,寶玉也冷落自己。
當初自己硬是要留著榮國府,不就奔著榮國府的日子能叫自己痛快才來的嗎?如今,這日子過得越發不痛快起來。自己當初拒絕叔叔嬸嬸硬留在榮國府的決定真的對嗎?
湘雲心裡一時充滿了迷惑、悵惘。
不亂湘雲心裡多少掙扎,日子還是悠悠地向前推進著。
緊趕慢趕地、日子終於還是到了九月初八,榮國府復又熱鬧了起來。
鑼鼓喧天、紅色的蓋頭遮掩住了黛玉的視線,黛玉手裡握著代表平安吉祥的果子,夾雜著期待、不舍、酸澀等種種難言的情緒,在一片火紅中乘著轎子出了榮國府的大門。
越來越遠。
絳珠草和神瑛侍者的緣分終於在這一刻可以畫下句號了。
原本最有可能出岔子的賈寶玉此刻正暈呼呼地躺在床上,抱著軟枕、睡得正香。夢裡只怕還想著昨晚大伯母送的那罈子佳釀的美味呢!
邢霜牽著珞哥兒的手、目送著黛玉離去。一時也是百感交集。
有不舍,也有慶幸。親眼看著黛玉從一個心思敏感的小姑娘一點一點地長大,千千萬萬個日子的陪伴,自此就要嫁進別人家,有自己的家庭,最親密的家人,相夫教子、漫漫餘生。
邢霜傷感有之,更多的卻還是替黛玉高興。
沈家這種書香門第,傳世大族。講禮節、重面子、不用擔心打黛玉嫁妝的主意。相反,沈家估計最看重的反而是黛玉陪嫁過去的書籍。沈嚴父親又是林如海摯友,看在這個面子上,黛玉在公婆面前的分量也要重些。
再則,沈嚴又是嫡幼子,備受疼寵,無支撐家族之累。沈嚴自身優秀、待黛玉又真心、真真是再好不過的一樁婚事了。
從此,榮國府這個牢籠再和黛玉沒有大的關係了。再不用擔心王夫人手段、賈母心思、黛玉自身所予種種束縛。
婚禮辦的相當盛大,黛玉原就是皇上親封的嘉禾縣主,婚禮前一日,皇上又賞賜了兩抬嫁妝。這可是極為難得的殊榮了。一時間、榮國府中賓客雲集、熱鬧非凡。
尤其是黛玉所陪嫁的一百零八台嫁妝,十里紅妝不過如此了。歷經多日仍舊為京中眾人所津津樂道。
繁華過後,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好似,在積蓄力量,等著下次
的喧囂。至於下一次是多久,誰知道呢?
湘雲親眼目睹了黛玉這一場盛大一切的的婚禮,早年間多少爭端、嫉妒、不滿忽而一下子就散了。甚至,自己都想不明白,怎麼從前什麼都愛跟黛玉爭搶。想到那些不滿、嫉妒甚至有些好笑。
成了親,林姐姐就成了別人家的人了,今後又能再見幾次呢?。
沒了黛玉的榮國府,湘雲忽然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府里的人好像越來越多,可是,氣氛越來越不好了。再沒有小時候那種隨心所欲的熱鬧、無拘無束的開心了。
湘雲心情鬱郁,便又去找寶玉說說話。見著寶玉又帶著丫頭做起了胭脂,再一對比寶玉的年紀差不多些的少年,只有寶玉還像個孩子,每日只知道吃喝玩樂。就覺寶玉有些太過放鬆了。
忍不住又對著寶玉勸了兩句,讓寶玉多讀讀書,不管是考科舉還是跟著人家出去交際,肚子裡都有東西,不至於一無所知。這些閨閣女兒家的玩意兒還是少碰些。
賈寶玉最是厭惡經濟世俗這一套,連寶釵如今都不說了。如今,聽湘雲這麼說,直說湘雲如今也世故了,失了女兒家的靈性,整天只知道這些經世學問。直嘆二人觀念不合,請湘雲移步,找那「志同道合」的一處說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