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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知道,她以為的完美存在其實滿是裂痕,李沉月其實也長期受控於□□父親的陰影里,為了逃避,她主動將同齡人帶進家裡,為父親尋找獵物,她慢慢地長大,也在慢慢地擺脫,但是她的逃離都建立在不幸的人的痛苦之上。她並非是一個溫暖的存在,而是更為扭曲瘋狂失去人性的冷血生物。
她殘忍的將真相以說笑的形式在飽受欺凌的少女面前挑破,林茵無法接受這種事實,無法接受美好的幻想破滅,可就像她至今無法擺脫養父那樣,她也無法擺脫這段畸形的關係。她們瘋狂的做愛,她企圖從快感里逃離現實,可現實是無法逃離的,只有一個辦法才能永遠不再面對,那就是死亡。
在某個清晨,在某件事後,她終於有勇氣決定結束一切,她約李沉月去了天台。
那一幕劇本是這麼寫的:
“你見過紅色的烏鴉嗎?”
“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紅色的烏鴉?”
她不理會她的問話,自顧自的說;“我見過,每天,每夜,從鏡子裡,水的倒影里,酒瓶的反射里,它一直在慘叫,連夢裡也不消停。”
“它看起來是黑色的,但其實是紅色的。”
“它其實什麼也沒做,但只要它出現了,所有人都會厭棄憎惡它,認為它不詳又晦氣。他們大笑著拔光了它羽毛,折斷它的翅膀,拔掉它的爪子,看著它流血哀叫,對著它紅紅的肉色的軀體指指點點。”
她看著她,不解地問:“你說這樣的弱小怯懦任人宰割認人踐踏的紅色烏鴉,為什麼不敢徹底死去呢?一定要夜夜哀叫,讓聽得到看得到的人都這麼痛苦。”
……
秦可安導演原本是中意喻霖來飾演林茵的,畢竟和偏執又善於偽裝的變態比起來,怯懦麻木消沉卻又瘋狂的角色更難飾演,但喻霖卻向她推薦了林麓然,說服她的,就是這至關重要的一幕戲。
當林麓然演完,秦可安立刻拍板了。
林麓然就是最完美的林茵,她為她注入靈魂。
“你不是在扮演她,你就是她。”
秦導激動的握住了林麓然的手,向來冷肅的中年女人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詞,將它們堆疊在了林麓然的身上。
林麓然笑了笑,神色卻有些恍然。
喻霖在一旁看著,面上的笑意卻淡了,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林麓然出戲,將自己擺脫出那種情緒,聽了好一會兒誇獎才得以脫身。
喻霖拉起她的手,發現冷的像冰。
“霖姐,我們等會去吃什麼啊,天氣這麼冷,吃火鍋怎麼樣,要不然喝一點熱湯也可以。”
林麓然一如往常的說著,走著走著卻發現喻霖原地不動了,她的腳步也停了下來,有些疑惑的看著喻霖。
喻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顆草莓味的糖,剝開塞進了嘴裡,而後靠近了林麓然。
林麓然感覺到那顆糖被推進了自己的口中,甜甜的草莓味交融,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成為了粘稠的糖漿,透著香氣。
“草莓味的吻,能讓停在我寶貝心口的紅色烏鴉飛走嗎?”
“它早就飛走了。”
林麓然回過神,神采飛揚的點頭。
她不是林茵,也沒有林茵那樣的遭遇,她不敢說自己比林茵還要痛苦不幸,但是對於那時候的林麓然來說,那真是糟糕的時光,以至於讓她不得不掩埋在舊日記憶里。今天的共情,卻牽扯到了舊瘡疤。
不過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畢竟喻霖的吻,可以讓她所有痛苦都飛走。
第33章 世界一
十一月的時候, 林麓然和喻霖從濕冷的城市出發,到了劇組所在的北方。
剛下飛機便參與了一場飛雪盛宴,大雪似鵝毛堆疊著,不一會兒便落滿一層。
《紅鴉》的故事就發生在冬天。
這個故事並非是壓抑到底的,就像是林麓然先前了解的這位導演的作品一樣,《紅鴉》里也有普世大眾認為的好人。
林茵的養父母□□,並非是因為養母從開始就不能生育, 養母曾經有過一個女兒, 和林茵的年紀相仿, 但是在三歲的時候被人販子拐走了,養母在痛失愛女的打擊下身體變得虛弱,三年後才勉強從悲痛中走出來, 收養了和自己親女年紀差不多大的林茵。
林茵是知道這件事的,但她一直以為那個女孩早已經死掉了, 她在無數個日夜裡甚至想著,要是那個女孩沒有被人販子拐走, 是否也會面臨這樣絕望的處境, 甚至比她更痛苦, 畢竟那個男人對她來說只是養父,對那個女孩來說卻是親生父親。
她從未見過那個女孩,卻在心裡將她定義為一個可憐的人,就像是李沉月那樣, 從自己虛幻的想像里獲取微薄的自我慰藉。
劇情在前期就為這個人做了出現的伏筆, 而在中期, 她出現了。
有別於林茵幻想的受苦受難的可憐蟲,她其實過得很好。
她叫周舟。她的養父母是京城人,養母無法生育,為了不被男方家裡人恥笑催促,就買了她。她因為被拐賣加上人販子運輸孩子的環境惡劣,自小體弱多病。
周舟養父故鄉在海城,也就是故事發生的這個城市。這個城市生活節奏緩慢,周舟在爺爺奶奶的催促來到這裡養病,因為生病而念書晚,成為了林茵的高中學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