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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一想到家裡人見到五條悟時可能會做出的表現,她就覺得頭痛,更無心去在意大助的哈欠聲了。
八重家的宅邸就在這條路的盡頭。伴隨著邁出的每一步,深色的屋頂越來越近。是之無厘頭地想著,要是這條路永遠延伸下去,永遠走不到終點,那又會變成怎樣。
可就在她冒出這種詭異想法時,八重家的大門已經豎立在了她的面前。她聽到大助又打了個長長懶懶的哈欠,說他出門的時候忘記帶上家裡大門的鑰匙了,又問她有沒有帶。
「沒帶。」
「那怎麼辦?」
「敲門不就好了?別把這種最基本的常識給忘掉啊。」
是之的語氣聽起來簡直就像是抱怨,但還是主動叩了叩門。她敲得格外用力,以免這咚咚咚的聲音傳不到這棟房子的其他角落。
等待幾秒後,她聽到門後傳來了腳步聲。
吱呀一聲,鈴音從門後探出頭來。
回家休假的她,完全不知道長姐居然也回家了。她茫然地盯著門外的是之和五條悟看了一會兒,這才總算是反應過來了,嘿嘿笑著,推開了門。
「姐姐帶五條先生來見家長了呀?那我去叫大爹過來。得趕緊讓他見見這個搶走了他心愛女兒的男人才行!」
鈴音幸災樂禍地說著,轉眼就跑沒影了,是之都來不及叫住她,只好隨她去了。
既然久違地回到家裡了,那就先見一見爺爺吧,就算他早就已經沒有任何的知覺或是知性了。
是之拉著五條悟去往爺爺所在的主屋。走在長廊上時,恰好見到了她的某個叔叔。大概是太久沒有見面的緣故,是之一時竟沒有認出他來。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是世谷的父親。
也意識到了,會認不出他,既不是因為太久沒有見面,也不是他的臉上多出了太多歲月的痕跡。而是因為他的眼神太過陌生了,陌生得讓是之都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語形容才好。
但那是不加掩飾的赤.裸裸的目光,像是漾著貪婪和滿足。是之想起來了,他們是被祖輩們的理想荼毒的人。至於他們究竟是被怎樣的理想所荼毒,是之無從得知。
她只知道,這種眼神她不喜歡。她感覺得到,他們並非是在注視著五條悟,也不是在看著她的結婚對象。他們只是在盯著一個靶子而已,妄圖射中紅心,這樣他們便就能夠得到夢寐以求的獎賞——擺脫「被驅逐的八重家」的身份。
真噁心。
是之低下頭,拉著五條悟立刻走了,連問好都忘了說。幸好這段路上她沒有再遇到哪位叔叔了,否則她一定會無法忍受的。
輕輕推開薄紙的障子,是之飛快地拉著五條悟溜進了這間昏暗的房間。關上門的那一刻,她才覺得自己終於遠離了那糟糕的視線,但依然無法喘息。
想要拉開這間房裡厚重的窗簾,或者是打開燈,可惜這些事她都不能做——會打擾到爺爺的休息的。所以只好站在充滿死亡腐臭味的護理床邊,繼續棲身於這樣的昏暗中。
先在心裡整理了一下語言,是之這才慢慢地向五條悟解釋起了爺爺的情況。她以為五條悟肯定會很好奇這個高中時就被她稱作是「時日無多的老爺子」的老者究竟是為什麼還能堅持著活到現在,不過他好像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也沒有說太多。
這讓是之也不知道該接著說什麼才好了,只能沉默地站著。她感覺到五條悟的指尖在她的掌心中不停亂動。
「是之,你的手怎麼會這麼冷?都捂不熱啊。」
沒想到打破了沉默的居然是這樣的一句話。
是之抬起眼眸,詫異地看著五條悟,實在是沒想到這一刻的他居然在很認真的沮喪著,顯然是真的很苦惱於自己的手沒辦法被捂暖這回事。
她眨了眨眼,好像想明白了點什麼。
「五條悟,你剛才是不是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
難得被叫了一次全名,不感到緊張那才比較奇怪。五條悟稍稍挺直後背,眯著眼歪著腦袋,表情是恰到好處的茫然。
「嗯嗯嗯——你剛說了什麼來著?」
「果然沒有在認真聽嘛!」
明明是那麼值得氣惱的事,是之卻一點也沒辦法對他生氣,只好故作氣惱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想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中抽走,但卻被他握得緊緊的,怎麼用力也抽不出來,簡直就像是被桎梏住了似的。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蓋住了自從踏入這個家起的所有糟糕情緒。拉扯之間,她的指尖也終於染上了一點溫暖的溫度。
看來五條悟是不會鬆開她的手了。
是之就地認輸,也不再苦苦堅持,索性就讓他繼續捂著自己的手,顯然是把他當成了超大型的熱水袋。
其實她知道,五條悟剛才聽到她在說什麼了——他們從不會不認真傾聽對方的話語。但他卻故意表示出自己沒有在聽的意思,肯定是故意為之。既然如此,是之就不戳穿他了。
她輕輕晃著五條悟的手臂,這個小動作讓她像是個調皮的臭小孩。
「既然已經見過了爺爺,那現在就帶你去見我爸爸吧。他肯定會喜歡你的。」
第37章 關心
74.
—2015年4月,和歌山,八重家—
輕手輕腳地走出爺爺的房間,是之小心翼翼關上門,糾結著不知道該帶五條悟去看一看玻璃花房裡的植物,還是應當拉著他去先去見見父親。但實際上,她沒必要做這般糾結的選擇題——因為鈴音已經把父親拉到了他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