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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是之也忍不住發出了這樣困惑。
「長得著實有點……不怎麼好看。」
「棉花糖巧克力蛋撻,我做的。要嘗嘗嗎?」
都已經端到她面前了還要在多問出一句「要嘗嘗嗎」,也不知道五條悟這是在想什麼。
是之知道五條悟對糖分的需求與沉迷,也知道他平常會做些這種小點心。
但是棉花糖巧克力蛋撻什麼的……
「又是棉花糖又是巧克力,要素未免也太多了一點吧?」是之小聲嘀咕似的吐槽著,「而且感覺會是熱量炸.彈,吃完絕對會背負起相當可怕的罪惡感。所以不吃!」
「真的你不想吃嗎?」
五條悟那罪惡的手偷偷地從背後環住了她的腰,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是之聞到了他身上的巧克力甜味。
「嘗一下又不要緊。」
在五條悟的粘人貼貼以及言語誘惑之下,是之拿起了這個要素過多的迷之甜點。
咬下一口,猝不及防地湧入的甜味比她剛才所設想地還要猛烈幾十倍,她被甜到就連牙齒都在打架了。
不行不行不行。這樣的甜度,她可接受不了!
「我這麼年輕,還不想得糖尿病。」
是之一本正經地說著,把吃了一口的蛋撻塞回到了五條悟的手裡。
「所以就由身為創造者的你把這個糖分炸.彈解決掉吧!對了,你稍微注意一下糖分的攝入量嘛。每天吃那麼多甜食,一杯咖啡要放一把方糖,這樣下去糖尿病絕對會找上你的嘛。」
「我可是有在好好地消化糖分的。」五條悟接過蛋撻,輕飄飄似的說,「只有不動腦子無法處理多餘糖分的傢伙才會得糖尿病吧。」
「……我懷疑你在暗示著什麼!」
「什麼都沒有暗示哦。」
他笑著說。
作者有話要說:幻肢痛是一種真實存在的病症,文里描述得不是很詳細,具體的症狀應該是「在截肢後,患者主觀感覺已經截除的肢體仍然存在,並且伴有不同程度的疼痛」
第13章 鈴蘭
27.
—2018年4月,和歌山,紀伊大島—
小小的輪船在陰沉的海面動盪不安地飄蕩了十幾分鐘後,便逐漸能看到島嶼的輪廓了。海水的氣味變得比任何一刻都要更加濃重,船艙里的空氣充滿了潮濕感。
現在不是旅遊旺季,船上的人少得可憐。不過,嚴格說起來,紀伊大島從來就不是觀光客樂於前來的地方,所以也並不會存在什麼人潮洶湧的旅遊旺季。這裡始終是一座孤零零的島。
是之獨自坐在船艙內最後排靠窗邊的位置,望著漸漸迫近的海岸線,悄然在心裡計算著這艘船大概還需要多久才能到港。
她所估算的時間是十五分鐘。但實際上只過去了八分鐘,船就已經停在了岸邊,比她的猜測快了足足一倍。
會有這樣的偏差,其實也很正常。是之已經許多年沒有回來這裡了,當然不會知道,過去常坐的這艘連接著陸地與島嶼的輪船已經換新過了。
拄著拐杖,壓了壓帽檐,是之慢慢走下船。岸邊沒有多少人,這意味著她不用面對「你是八重家的女兒嗎」之類愚蠢的問話了。
在這裡,幾乎所有人都認識她。這不奇怪,畢竟這只是一座渺小的島嶼而已,小到是之在上小學之前就已經走遍了這座島的每一處。
四月的小島有著溫暖濕潤的風。是之慢步走在這樣的風中,儘管她放輕了步伐,但義肢碰觸到碎石的路面時,總是會發出格外不自然的聲音。她想,也許是自己走路的方式和重心依舊存在問題。
與義肢已經磨合了數周,是之現在能夠做出的最大程度的靈活度,就是拄著拐杖前行。至於用義手抓握東西什麼的,這暫時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
就算是簡單的邁步前行的動作,還是顯得不太自然,是之時常會不知不覺間就傾斜了身子。她想,她需要更多的時間讓身體的重心變回到雙足行走時的狀態。
但不管怎麼樣,就算她與義肢之間的磨合確實是相當失敗沒錯,她還是成功來到了這裡。
來到了和歌山,來到了她成長的、可以被稱作是「家」的地方。
為什麼要回來呢?坐在駛來和歌山的列車上,是之再度思索了這個問題,所得到的回答與第一次冒出這個念頭時的想法沒有區別。
她想要來看望弟弟妹妹們,所以她回來了。
死在了異鄉的孩子們最後安葬在了出生長大的島嶼。聽說屍體的狀態慘烈到了根本無法辨認誰是誰的程度,所以火化後裝在了同一個盒子中,埋葬在了八重家的墓地里。
是之沒能參加葬禮——她的健康狀況狀況不允許她這麼做。
但現在她可以這麼做了,所以她回來了。就是這樣,就是如此簡單的邏輯關係。
墓園在島的正南端。快要抵達目的地時,陰沉了一整個上午的天空終於漏下日光。這一縷淺色的光隨即撕裂了陰雲,撒在是之的肩頭,卻並沒有多麼溫暖。她繼續走著。
低垂的視線能看到的是石子的小路,而後變成了蒼翠的草地,最後是灰白色的墓碑,這上面刻著所有人的名字,擺在墓碑前的鈴蘭花束已經有些枯萎了。是之用手抹去名字上的灰塵,動了動唇,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也不覺得自己有說些什麼的資格,哪怕她在來時就已經無數次地想像過要在弟弟妹妹們的亡靈前訴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