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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五條。進來進來。」
她笑著對五條悟招招手,這笑容怎麼看都有種不懷好意的既視感。直覺告訴五條悟,她肯定是在盤算著奇奇怪怪的事情,可他還是走進了店裡。
「怎麼了?」
「先把墨鏡拿掉。」
「啊?」
她果然是在想著奇奇怪怪的事情。
五條悟輕嘆了一口氣,很無奈似的,取下了墨鏡。抬起頭時,卻見她靠近了自己。她的手中捏著一副黑框眼鏡,飛快地戴到了他的臉上。
看著被迫戴上了眼鏡的他,是之忍不住笑了出來——而且還是分外放肆的笑容。
放肆到哪怕是捂住嘴,也根本藏不住溢出的笑聲。
是之笑得臉都漲紅了,只能趕緊別開目光,否則她都要無法呼吸了。大概是看出了這點,五條悟故意俯低了身子,直往她的眼前湊。
「有這麼好笑嗎?」他很認真的質問著。
「嗯……超好笑!」是之捂著臉,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壓下笑意,可耳朵還透著緋紅的顏色,「你還是適合墨鏡多一點。」
普通的框架眼鏡在他臉上的效果,實在是有點奇怪。倒也不是說難看,但就是有種莫名其妙的違和感,是之也形容不出來,只覺得很想笑。
聽她這麼說,五條悟站直了身,拖長尾音懶洋洋地「哦——」了一聲,摘下了眼鏡,卻沒有放回到架子上,而是輕輕戴在了是之的臉上。
這副眼鏡的鏡片沒有度數,不至於讓是之覺得暈暈乎乎的。可這突如其來的重負壓在了鼻樑與耳朵上,實在把她嚇到了。她縮了縮身子,想要摘下眼鏡,卻被五條悟按住了手。
「你幹什麼呢?」她輕輕地捶了一下五條悟的肩膀,有點惱怒似的,「報復我嗎?」
五條悟依舊是笑著,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直說道:「想看看你戴眼鏡的樣子而已。嗯……果然很可愛。」
「……」
明明這會兒已經沒有什麼能引她發笑的東西了,可為什麼臉卻燒得更燙了呢?
是之抿了抿唇,低下頭,似是想要藏起什麼的,又捶了一下五條悟的肩膀。這下可是用勁了力氣。
「別突然說這種奇怪的話啊混蛋五條!」
第8章 別看我
16.
—2018年1月,東京,醫院東樓二層—
「把衣服脫了,先檢查一下殘疾情況。」
年長的女醫生下達了這樣的指令。
是之放下拐杖,坐在白色的床上,一點一點,慢慢地脫下自己的外套。
她的動作實在很慢,但不是因為她對於「被他人看到自己的身軀」這種事感到恥辱或是別的什麼,單純只是她只剩下了一隻手,所以做出的所有動作都要用上雙倍的時間而已。
先是厚重的派克大衣,脫下後被她搭在了一旁空椅子的椅背上。然後是粗糙的毛衣,揉成一團隨意放在了邊上。再而後,是長及腳踝的棉布裙,殘缺的身軀赤.裸裸地暴露在診室內二十度的空調風中。
是之不覺得冷,也不覺得暖和。她只是坐在床的邊緣,任由醫生蒼老粗糙的手掌拂過冰冷的皮膚,按在醜陋的傷口上,不知為何竟是毫無感覺,仿佛只有她的身體坐在這裡而已,神智與靈魂早就已經飛遠了。
從門口處傳來了一聲很輕很輕的「咔噠」。是之原本不想在意這點小小的異常,但卻還是抬起了頭,望向了門的方向。
先前還緊緊閉上的房門敞開了一條小小的縫,也許是她適才沒有關好。也有可能她關好了,只是被五條悟打開了而已。
因為此刻他正站在門外。
透過這道縫隙,他們注視著彼此,卻好像被隔開了漫長的距離。
從診室內吹出的溫暖空調風扑打在五條悟的臉上,他看著是之那單薄纖細得宛若紙片般的身子猛然顫抖著,蒼白的臉徹底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急促地喘息著,卻根本停不住顫抖。
就像是被拽入了冰冷的深潭——他的目光便是這冰冷的深潭。
五條悟看到她那蒼白的雙唇微微顫動,無聲地對他說:
「別看我。」
17.
—2010年1月1日,東京,犬神神社—
「絕對不許提前偷看哦!」
是之把自己剛抽到的神簽藏在手心裡,還沒拆開,便迫不及待地如此這般警告五條悟了。
這麼認真的叮囑,聽得五條悟實在想笑。他輕拍了一下是之的腦袋,滿不在意似的說:「我又不信這東西。」
換言之,他沒有偷看是之抽到了怎樣的簽的想法。
不過,雖然說著自己並不相信神簽,但五條悟還是抽了一簽,得到的竟然是大吉的簽文,不知道能不能算是運氣不錯。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我就是覺得你會偷看。」是之分外固執。
「你這是偏見。」
「嗯,我不否認這一點,誰讓你擁有著能夠窺見一切的六眼呢,還是警惕一點比較好嘛。」是之稍稍鬆開了握著簽文的手,「好,我現在要拆開來看了。」
慢慢拆開折成三角形的簽文,好奇著結果的五條悟也湊近瞄了一眼。
「大凶」——這是最顯眼的兩個字。
居然在新年的當天抽到了大凶的簽,這未免也太倒霉了一點。是之無奈地撇了撇嘴,什麼也沒說,只是繼續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