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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自信,很好。這也很像是五條悟會提出的建議。」
這話無疑是陰陽怪氣的抱怨,但五條悟卻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似的微微感受,不僅接受了這番說辭,甚至還驕傲地揚起了嘴角。
「多謝誇獎。」
對話似乎正在往不錯的方向進行著。
是之繼續說:「當然了,我非常贊成你的提議,也想和你聊一聊,但我現在更想快點回家。」
「別那麼急嘛——」五條悟眯著眼,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既然你想和我聊,那我們就聊一會兒嘛。五分鐘,怎麼樣?」
「……」
「不說話等於默認了,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吧。」五條悟依然揚著嘴角,但卻不像是在笑著的模樣了,聲音似乎也稍稍變輕了一點,「其實你自己也知道的,不是嗎?自從那場意外發生之後,我們根本就沒有好好地說過幾句話,對話少得可憐……」
是之打斷了他:「我們不是沒有聊過。」
她執拗地反駁著,試圖用這種簡單的說辭為自己正名。但這樣的強詞奪理,當然是無法證明任何事情的。
不過,既然她這麼說了,五條悟就必須得說點什麼才行了。
他坐直了身,一本正經地看著她:「如果你指的是和我主動提分手那次交流的話,那可不能算作是『聊過』,更加不能算是『好好地聊過』。」
是之輕蹙眉頭,往角落裡縮了縮,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自言自語似的小聲嘀咕著:「還在記恨著這件事嗎?」
「不能說是記恨,但印象確實非常深刻。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今天的聊天可以從這個話題開始。」
「不願意。」
「好吧。那這樣好了。」五條悟把手臂搭在窗框上,「為了保證這段對話可以順暢地進行下去,我們先制訂一個規則,怎麼樣?你向我分享有關於你的一件事,然後我也會說一件和自己有關的事。這樣就很公平了吧。」
「唉……好,知道了,就這樣吧。」
五條悟滿意地點了點頭,伸出手輕輕地揉了一下她的腦袋。
「真乖真乖,之之真乖。」
拖長了聲的話語聽起來實在奇怪。是之一臉嫌棄地推開他的手,抱怨似的問他是不是在哄狗,得到的當然是他的否認答案。
也是,就算真的是以哄狗的心情說出了這種如同哄狗一般的話語,他也肯定不會主動承認的。她這是白問了。
是之第無數次嘆氣。
「就按你說的來吧,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所以給我提個問題。我會回答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他的尾音微微上揚著,像是在質疑這話的真實性,「什麼都會和我說?」
「沒錯。」
「哦——」
五條悟瞭然般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隨性地問吧。
五條悟問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與她剛才的異常行為有關的。
「為什麼不想聽到那首歌?」
雖是毫不意外的詢問,但在被這麼問到時,是之還是不自覺地斂住了呼吸。早已想好的說辭也凝滯在了心口,根本無法順暢地說出口。
「以前……他們給我唱過這首歌。在我還只是一個小孩的時候。」慢吞吞的,她說,「聽到這首歌就會想起他們,想起我和他們的小時候。可我很害怕像這樣毫無準備地想到他們。」
那首歌就像是尖銳的彎鉤,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的心口,劃開她的瘡疤,勾出她藏起的一切念想。她恐懼這種感覺。
所以才想要讓那首歌停下。
就是這麼單純而愚蠢的理由。如果五條悟為此而嘲笑她的話,她也不會生氣的——她也覺得自己愚蠢。
可五條悟並沒有笑,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而已,沒說什麼,下一刻就立刻轉移了話題,開始說起了自己的事,似乎根本沒有在認真聽她說話,但垂在身旁不停敲打著座椅邊緣的食指卻已經透露出了他的真實心情。
不過,這些藏不住的心緒,其實並不重要。
「在分手之後,搬家公司的人來搬走你的東西的時候,我偷偷地把我的一件衣服塞進了紙箱裡。」
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已經想不起來我當時為什麼會這麼做了。大概是想著,這件衣服能夠讓你再想起我吧。也有可能是覺得,可以依賴這種方式,繼續在你的生活中存在一會兒。」他聳了聳肩,「你發現這件衣服了嗎?」
「當然。」
原來薄毛衣是這麼出現在她的紙箱裡的啊。
是之心中的一個小小困惑總算是被解開了。
「那麼現在我的衣服在什麼地方?」五條悟追問著,「不會被你丟掉了吧?」
「怎麼可能。你的衣服在……還在我家裡。」
確切的說,是疊整齊放在了她的枕頭下面。她也忘記了自己為什麼做出了這種行為,她想她應該今天回去之後就把枕頭底下的五條悟的薄毛衣抽走。
「那就好。」他好像是心安了,「等到秋天,我再向你要回這件衣服吧。然後……還有一件事,我要說一下。這件事也是發生在搬家公司來打包你的東西的時候。」
他摸了摸鼻尖,忽然變得想是有點坐立不安的樣子。是之被他的小動作帶動著,也有點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