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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想都是因為她變得遲鈍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她不再在意這種事了。是之不想太在意這種事。
為了照顧到年老的咒術師而設定成了極慢運行速度的電梯緩慢地爬行著,漫長的等待讓她心煩。她倚靠著電梯的牆壁,感覺到睡意在瘋狂泛濫。
她差點就要睡著了,幸好在此之前電梯總算是挪動到了頂層。
繼續重複出示證件的動作,是之卻沒有被准許進入檔案室,至於她想要的那份檔案,則是由一位她叫不出名字也不曾見過的年輕管理員代為尋找,找到後就立刻交給了她。
這倒是貼心的服務,是之沒什麼好抱怨的。
深色的牛皮紙袋有些沉,是之摸到裡面除了紙張之外還裝了薄薄的方形硬物,原來是光碟盒,所有現場調查與證詞詢問的錄像都刻錄在了其中。
窩在頂樓小小的音像室里,她將光碟逐張播放過去。在這些錄像視頻中,她看到了事發後坐在病床上的自己,還有扭曲的肢體和蒼白的臉。她被詢問著各種與意外發生當日有關的問題,可卻難以回答,仿佛言語已經變得閉塞。
對於視頻中所錄下的那段經歷,現在的是之已經不太想得起來了。她也不是很想看到那時候的自己,於是別開了目光,只是聽著聲音而已。
就著顯示器的光亮,她將每一份紙質的檔案記錄都翻閱了一遍。她看得很慢,直到光碟里的所有錄像都放完了,她還是沒有看完這幾張紙。
不是因為她的閱讀速度一向如此,而是因為她根本沒有辦法加快速度。很難解釋具體的原因,但她就是沒辦法急躁地對待眼前的一堆紙。
雖然緩慢,她還是順利看完了。她承認,在看完最後一個字時,她心中只感覺到了失望——檔案中的信息比她預期的更少。
不過,倒是勉強能夠拼湊出那個夜晚的大致輪廓了。她想她還是應該倚仗一下自己的記憶,哪怕這段記憶充滿了自以為是的主觀臆斷。
她攏起散落在地上的紙張,試圖用笨拙的雙手將這些東西理整齊,可這並不容易。她的指尖很僵硬了。光碟自動開始循環播放了,是之被迫又聽了一次自己是如何用破碎的話語試圖說明前夜的意外。
「好蠢。」
是之把紙張塞回檔案袋裡,喃喃的話語像是自言自語,卻又有點像是在對顯示屏里的自己說。
「連話都講不清楚。你好爛啊。」
她按下暫停鍵,取出光碟,重新放回到盒子裡,與忘記塞進去的某張紙一起丟進了檔案袋中,慢吞吞地繞好封存的線圈。
起身時,她的手機不小心從口袋裡掉了出來。還來不及拾起,忽然亮起了屏幕。
是來自「五條」的電話。
69.
—2015年4月,和歌山,紀伊大島—
「不誇張的說,我覺得我的肩膀馬上就要斷掉了——真的是馬上!」
是之煞有介事地對坐在旁邊的五條悟這麼說著,還刻意壓低了音量,這讓她的話語變得有點像是悄悄話了。
五條悟瞄了一眼枕在是之右肩膀上睡得正香的大助,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笑。
如果沒記錯的話,幾分鐘之前,大助還只是倚靠著姐姐的肩膀在玩手機而已,沒想到這就已經沉沉睡著了,還把整個人的體重都壓在了是之的身上,也難怪她會抱怨說自己的肩膀要斷了。
「難道是因為這艘船晃晃悠悠的,所以他才會這麼快就睡著嗎?」是之嘟噥著,「和『搖晃嬰兒床哄睡小寶寶』的原理一樣?」
五條悟聳肩:「不是沒有道理,可能是因為太想家了也不一定。話說起來,我們是不是快到了?」
他們正坐在駛向紀伊大島的船上。從窗外望去,海岸線已經清晰可見。今日的天氣很不錯,可見度也非常棒,遠遠的,是之已經看到了八重家的輪廓。但她不太想指給五條悟看。
沒有為什麼,她就是不想。
要與五條悟結婚的事情,是之早已經告訴了父親。至於家裡的其他人對於這件事會是什麼反應,她沒有過多地在意。今日會特地帶五條悟和歌山,也只是想要禮尚往來的讓他見見自己的家人而已。
否則就太不像話了。
至於大助為什麼會跟過來。以他本人給出的理由,是因為「工作太累了想要回老家休息兩天」。先前是之還有點質疑他的這番說法,但看著此刻把自己當成了枕頭的弟弟,是之願意相信他平常是真的很累了。
不過她的肩膀被壓得很痛,這也是真的。她又不想打擾弟弟的清夢,根本不敢亂動,只能繼續保持端正坐著的姿勢。這讓她的肩膀更痛了。
「要是我的肩膀就此落下了病根的話,那我以後一定要讓這個臭小子付清我的一切看病費用!」
是之咬牙切齒地說著,看來確實是打定了這樣的注意。
五條悟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往她身旁挪了挪。
「靠在我身上吧。」他說,「這樣應該能稍微分擔一下壓在你身上的重量。」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是之當然不可能拒絕。
她毫不猶豫地抱住五條悟的手臂,一如大助枕著她那樣,倚靠在他的身旁,笑眯眯地問:「我重不重?」
「不重。」
明明是最能讓人高興的回答,是之卻感到了一種莫名的不服氣。她用力地壓了五條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