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頁
「爹,你要留下來?」劉玉竹瞪大眼睛問,「太醫暑怎麼辦?」
他怎麼不知道老頭子還有這麼任性的時候?
「為父已經告假,太醫暑自有別人操心。」
太后兩年前駕崩,聖上又不在宮圍,太醫暑能有什麼事?
這孩子,抓藥抓久了,腦子都不靈光。
或許,是時候讓他回京城了,小地方缺少靈氣,越待越呆。
「也好,」古大夫點點頭,「正好改改你那一身的臭毛病。」
平安縣雖然小,卻人傑地靈,大徒弟多待一段時間也好,沾沾這裡的靈氣,洗洗身上的陰暗。
富貴窩待久了,看什麼都不對勁,做什麼都要揣摩好幾層有的沒的,不醒醒神,永遠都不會認識到:不知不覺中,自己早就被潛移默化。
「師公,」劉玉竹忌憚地看一眼親爹,「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他感覺自己的苦日子要來了。
「規矩,」劉之遠冷冷地瞥一眼兒子,「劉家的規矩呢?」
這才多久,居然敢如此放肆,敢給親爹上眼藥,家裡規矩都給忘了?再待下去能行?
冷哼一聲,劉之遠不滿地看著兒子,一如往日懲罰,「去把《本草綱要》抄寫一遍,不抄完不許吃晚飯。」
「放肆!」古大夫寒著臉斥責,「這裡是豫南,別把京城的那一套搬到這,想要耍威風,回你的京城去。」
《本草綱要》多少字心裡沒數?抄到半夜才能抄完,晚飯怎麼辦?
他不會做飯,指望君子遠庖廚的大徒弟,大家一起餓死算了。
「師父,」劉之遠愣了,不知道自己怎麼又惹自家師父生氣,「玉竹不對,我這當爹的還不能教導?」
「他不對,你就是對了?」古大夫指指桌子,「玉竹去抄書,你來洗碗洗鍋收拾桌子,然後做晚飯?」
本來感動不已的小學徒聽到這話,瞬間,呆萌地看著古大夫。
他以為自家師公要給自己撐腰,結果卻……
果然,他就是打雜的命。
生氣地鼓鼓臉,認命地開口,「師公說的對,孫兒這就收拾桌子。」
說完,動作麻利地收拾起來。
劉之遠眼睜睜地看著兒子把碗筷收掉,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
他嚴重懷疑這崽子故意報復。
從京城到豫南,騎了兩天馬,也就昨天中午在驛站吃了一頓,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來到這又一直說話,還沒顧上吃飯……
「玉竹這孩子,」劉之遠握緊拳頭,「真是越來越不懂事!」
「我看你才是,」古大夫臉色突變,「再沒事找事,回你的京城去。」
「師父,您不用總慣著他,他已經不小了。」
「並沒有,是你太苛刻!」
儘管不怎麼受待見,劉之遠還是咬著牙留在藥鋪,小小的藥鋪,表面如往日一般平靜,內里卻悄然改變。
祭完祖之後,黃家口的人又開始忙活起來。
忙碌的日子,沒有多少空閒留給傷悲和祭奠。
黃老爹把村裡的西瓜地全查看一遍,臉上的笑容壓都壓不住,「今年的寒瓜好,長的旺,也沒幾個死苗,說不準真能得個三五百斤。」
「確實不錯,」黃石笑得很滿足,「真能得三五百斤,大傢伙今年的口糧都不用愁了。」
「寒瓜苗嬌嫩,還以為要補苗,難怪丫丫沒說這事。」
黃老爹嘖嘖稱奇,他就沒見過這麼壯的苗,只死了廖廖幾棵,長的也結實,昨兒剛栽下去,今兒就扎了根,比直接撒種子長的還深。
「經過一遭又一遭的事,」黃石一臉感慨,「丫丫在村裡的影響力,已經不是咱們能比的。」
「是啊,」黃老爹一臉認同,「以前她說麥子太稠會減產,大傢伙都認為她在胡說,現在呢,一個個冒著雨去拔麥苗。」
已經掛穗的麥苗,一個月多就能收糧,說拔就拔,沒一點猶豫,這讓黃老爹很震驚。
小年輕也就算了,三四十歲的漢子跟著摻和,就不怕打不到糧食?
兒媳婦幾個月的折騰,比自己努力一輩子還有用,這點,讓黃老爹有點受傷。
「是啊,」黃石搖搖頭,「一個個跟瘋了似的。」
「不說這些了,咱們倆也去拔麥苗。」
「爹,」黃石鬱悶了,「你跟著湊什麼熱鬧?」
「哪裡是湊熱鬧,」黃老爹直指前方,「看看那是誰?小川他們那麼倔,還不是把地里麥苗拔了。」
「真的哎,」黃石眺望遠方,「丫丫也在,走,我們看看他們。」
細雨下,姜暖撐著油紙傘,看著勞作中的兒子,沉浸在自己的心神中。
夏收後,黃家口的人一般種粟米和高粱,這兩種東西好種,是大半人家的主食,少數會種大豆餵養畜牲。
然而,姜暖卻覺得種這樣做,並沒有發揮本身的價值。
但,現在條件有限,一時間,也想不到十全十美的法子。
更確切地說,她沒有想好黃家口以後要走的路。
是主攻花卉、藥材還是生態農業?
亦或是乾脆直接打造泛農業化產銷一體?
「娘,」黃老二對著沉浸心神的姜暖喊,「你先回去吧,下雨天別染上風寒。」
「一點微雨,我還沒那麼嬌弱,」姜暖搖搖頭,「你繼續忙,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