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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要先搞清楚娜娜子的神奇邏輯——太宰意識到了,那是少女本性中相當重要的一塊基礎拼圖。
「邪.淫.罪者,必墮眾合。」少女對自己的回答很是自然,就像是在說為人的常識,「那是要被鐵山碾碎的刑罰,只是切腹自裁而已,完全沒法與之相比。」
男人們再度愣住了。
——這個理由,簡直比切腹謝罪還要無理可言!
「沒錯,邪.淫.罪者,必墮眾合。」一道屬於第五位男性的冷淡且自帶威嚴的聲音響起,「但是,娜娜子,你現在是生者。」
娜娜子立即向著聲源望去:「鬼燈老師!」
莉莉絲在一側捧著打開的《星辰之書》,深藏功與名。
「地獄的規則只適用於死者,娜娜子。」身陷加班地獄的地獄第一輔佐官在大早上被叫來解決徒弟的邏輯問題,全身都散發出了睡眠不足的殺必死低壓黑氣,帶給旁人的恐怖意味更是駭然,「如果不知道怎麼辦,就去讀一下人類的法律。」
——解密了。
太宰陰沉著臉站起身,擋在了娜娜子與鬼燈之間,雙手插兜冷冷的注視著鬼燈,唇角彎起讓人心底發寒弧度:「原來你就是娜娜子的那位鬼燈老師,久仰。」
鬼燈從這位孽怨纏身的青年眼中感受到了某種讓他相當不悅的氣質。
並非本質中的惡意,而是關于娜娜子的、他們所重合的教育領域內觀點相悖的部分。
「……」鬼燈了眯起眼睛。
太宰換上了可愛甜膩的聲調,眼底的厭膩卻愈加深沉:「人類生活著的世界裡並非只有原則,還有感情——只憑著通讀人類的法律又能做到什麼呢?您是想要讓娜娜子成為完全不知變通、毫無人類應有的感情的存在嗎?」
地獄最強的鬼神終是開了口:「沒讓這孩子直接拋卻生者的身份,是我能做到的全部了。」
彼岸與此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鬼燈對自己直接將娜娜子拉到地獄學習生活的決議沒有絲毫後悔之意,只是她歸根到底還是屬於此世的生者,不懂活著的意義,就會對視死亡為尋常、忽略掉世間萬物包括自身存在的意義。
如果娜娜子真的成為了無心之鬼,那麼就由他來掌控這個道具——鬼燈是這麼打算的。
陪她一起度過了失卻親人的那段時光,為自己將來的接班輔佐官小徒弟板上釘釘似的蓋了戳,等對方狀態穩定之後適時地交給人間的監護人,讓她和普通的同齡少女沒有任何區別的去上學交友生活著……他做這些要達到的目的只有一點兒。
「娜娜子。」鬼燈無視了擋住視野的太宰,喚著自己當成了女兒來寵愛的弟子,「你為什麼要哭泣?是害怕疼痛,還是眷戀人世?」
娜娜子原本收住的眼淚再度洶湧而落。
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懦弱無能了。
但她做不到在自己的師父面前撒謊。
「我……想起自己還有很多沒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沒學到的知識。」少女拼命的擦著自己止不住滾落的眼淚,「我想讀完高中和大學,想度過人類普通的一生,想要交更多的朋友,想參加各種比賽……想活下去。」
「對不起,鬼燈老師。」
——我居然不想那麼早就去您那邊兒。
對於一個孩子而言,這等同於是離家出走[地獄]背叛家長[鬼燈]。
鬼燈輕輕呼出一口氣,覺得這孩子真是沒有白白的活在現世。
「這不是挺好嗎?我送你回來,就是為了讓你好好活下去。」
太宰沉默的讓開了位置,插在褲兜里的手緊握成拳。
即使是他,也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回事兒。
這太離奇了,這對兒師徒居然真的是——
鬼燈走到了娜娜子的身邊,半蹲下身揉了揉少女的腦袋:「你是整個地獄之中唯一的生者,卻不知曉【生命】的重量——不知生者亦不知死,你終於開始明白生命的價值、分得清生死了。」
「我很欣慰,娜娜子。」鬼燈拍了拍女孩兒的頭頂站起身來,「趁自己還活著,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會叫你過來的,不需要那麼急著就死過來。」
「這種時候應該微笑,娜娜子。」
為自己意識到活著的可貴、開始喜愛並接納眷戀這世界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少女抹了抹眼淚,站起身來,崇拜又孺慕的、再度堅信不疑的接受了鬼燈老師的諄諄教誨,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是,鬼燈老師,我明白了!非常感謝您的教導!」
鬼燈唇角剛要揚起的笑容再度僵了僵。
這個反應……這孩子,絕對是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在哪兒!
是的,雖然因為死後似乎沒辦法寫作業參加弓道大賽而難過,說到底,能夠誕生出【亡靈女僕】這一替身能力的娜娜子本質上就是不戀生也不懼死的。
即使眷戀著人世,也會在墮入地獄後迅速適應死者的生活。
這大概就是普通人「隨遇而安」「隨波逐流」的平庸之處吧——娜娜子很有自知之明。
至於生死切腹的問題已經被少女果斷的拋之腦後——反正太宰和中也都不打算讓自己切腹,鬼燈老師也建議自己好好活著。也就是說,這事兒已經翻篇了,不需要再糾結啥了!
在大事兒上向來果決的娜娜子已經完全的調整好了心態,並為自己一大早就為了那麼點兒事就嚶嚶啜泣哭成傻逼的黑歷史感到非常的羞恥,同時認定這大概就是「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