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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問這忌諱有幾條,誰也說不清,可其中流傳最多的一條,就是飯桌上晏小公主最不喜有人給她夾菜。
外界猜測的雜七雜八的理由很多,可對於晏雲清來說,她就是不喜歡而已。潔癖?不喜歡被安排?不喜歡自己的規劃被破壞?安全?想找理由的話,理由太多了,你們自己挑個想相信的相信,反正她就是不喜歡你給她夾菜。
「來,吃個芋頭,遇好人。」
碗裡的魚圓還沒想好要不要吃,一大塊沾著湯汁的芋頭又被一雙筷子放到了她的碗裡。
「謝謝謝謝,不用了不用了,吃飽了真的吃不下了。」
看著碗裡滿滿當當的被夾來的菜,以及碗底那混合型湯汁,晏雲清忍耐地捏了捏裙角,面上卻不動聲色,依然笑著道謝,只是看了一眼碗裡的菜,心中早已沒有了什麼胃口。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吃可能有些沒禮貌,或許會傷老人心。可過去在晏家,家裡人很少給她夾菜,即使有什麼菜希望她吃,也是言語上提幾句。而在外的朋友,大家都差不多學得是同一套禮儀,也很少有人給她夾菜,即使有幾個性格使然,給她夾了,她也沒必要逼著自己吃,放那不吃或者換個碗碟,這態度別人一看也就明白了。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給她夾菜的是剛見面的血緣長輩,而她現在也不是晏家小公主了,這初來乍到的認祖歸宗,於情於理的,她都應該把碗裡的菜吃掉?
心思百轉下,晏雲清拿起杯子輕抿了一口雪碧,借著杯子的阻擋悄悄瞥了眼桌上眾人,只見爺爺奶奶似乎酒喝得不多,奶奶還好,爺爺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很少動筷,這會兒臉上還不怎麼紅,大姑奶奶因為要帶小孩,也就喝了小半杯,這會兒也無礙,倒是大姑爺爺和二爺爺臉上紅彤彤的,看起來喝多了。
二爺爺看上去比較沉默寡言,即使喝了酒也與先前無異,不多話也不冷場,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而大姑爺爺則顯得話癆了些,時不時把話題引到晏雲清身上,亦或者給她夾點菜,熱情得讓她分外不適應。
「雲清啊,這抱錯孩子的事情,誰也不是存心的。平心而論,我們這裡肯定沒有你以前的生活好,但是有句話叫血溶於水,再怎麼樣,你們也是親人,這裡也是你的根,平日裡他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多體諒些,雲清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老三你們也擔待些。你呀,就把這裡當成是你的家,好好相處。」
「好的好的。」
這一番話,說實話,晏雲清挺感動的。從爺爺親自叫車上街去接她,到奶奶做了一大桌子菜為她接風,再到現在,她一直都在被老人們照顧著,努力幫助她融入這裡。
雖然與自己之前的生活相比落差感挺大的,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過去的都是過去了,這才是她本應該過得生活,一味地回憶過去,除了讓她更加處境艱難毫無用處。
看著碗裡的菜,晏雲清到底還是硬著頭皮吃了幾口。
總是要改變的。
在眾人的細細叮囑下吃完午飯,又與他們寒暄幾句後,終於將人一一送走,家裡一時間只剩下祖孫三人,熱鬧過後的家裡突然就顯得分外冷清與尷尬。
晏雲清坐在椅子上,面對著兩位老人含笑卻無話可說的目光,心中暗生幾分無措,想著在這個時候應該聊些什麼緩解尷尬,可這會兒話題都聊完了,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好作罷。
她與他們語言不通,交流起來分外吃力,而且她習慣了那個圈子裡的情感表達方式,冷冷淡淡,端莊自持,這會兒面對來自血緣長輩的熱情關懷,說實話,挺不適應的。
她並不是一個特別長袖善舞能說會道的人,如果不是她身邊總有一群人陪著她,主動找她聊天,投其所好,其實她應該算是一個平日裡偏內向不善於表達自己感情,不是很喜歡主動的人。
「這東房我給掃過了,以後啊你就住在東房,行李我給你放進去了,一會兒收拾。」
奶奶說著彆扭的普通話,聽起來其實挺好笑的,可晏雲清卻感覺到了奶奶的關懷。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晏雲清哪敢真的麻煩奶奶幫自己收拾行李,她雖然現在血緣上與他們是爺孫關係,可真的算起來,卻僅僅是個才剛剛見了一面的陌生人。初來乍到就能得到這種待遇,晏雲清心中挺感激的。
真假孫女一事,忽遭變故心生怨懟的又豈是她一人。她沒了二十多年來倚靠的家和家人,人家又何嘗不是失去了含辛茹苦養大、朝夕相處的親親孫女呢。
一場抱錯了二十四年的鬧劇,縱使如今已各歸各位,誰也不曾偏頗了,可這二十四年的感情、際遇,又是哪裡能分得清算得明白的呢。
兩個家庭,兩個孩子,都是被害者,都是輸家。可偏偏,你又能說誰是施害者呢?
算不明白的,各人各命,意外罷了。
姜家占地大概一百五六十平,位處河東正中那一塊,東西兩進門,四間屋子,面積聽上去還可以,可都大在庭院,房間小的很。
主屋一共兩間房間,一間是爺爺奶奶住的西房,另一間就是給晏雲清的東房。
裡面裝著一台年代已久明顯發黃的空調,天花板已經被煙燻成了黃色,地上鋪著黃棕色瓷磚,牆面被刷成了白色,裡面還有一個鏡子已經灰濛濛的梳妝檯,梳妝檯附近是一張靠牆角放的床,兩米長的床正好和房間的寬度差不多,倒也放置得剛好。只是床底下依稀可以看見堆著雜物,坐在床邊往前看,正好可以看到窗戶和兩扇落滿灰塵的窗簾,窗戶下是一個桌櫃,上面下面也堆滿了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