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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音自然接受不了,然而天帝派出捉拿她的人,卻是她曾經的好友、老師,那一瞬間的遲疑,足夠天帝封住她的嘴,讓一切都塵埃落地。
他們對蒼生的不忍,反而造就了他們足夠可悲的一生。
時音說,她恨天帝,但她不想變成怪物。
可她說完這句話後,便又失去了理智,巨大的龍軀在鎮魔池中翻湧起來,想要逃脫束縛,看向她的視線也帶著一種野獸才有的凶戾和食慾。
她其實是有機會逃離的,只要她吸收了鎮魔池中的東西,她的身體因為魔種被改造成了最適合鎮魔池的寄體,但她害怕自己未來會變成真正的邪魔,因此霍亂蒼生,所以她克制著自己的恨,壓制著體內的魔。
但她同樣也清楚,當自己也壓制不住自絕於天地時,鎮魔池同樣會爆發,無論天帝怎麼想方設法填補,也終有自食惡果的一天,她不想考慮那麼久遠的未來,時音清醒時說,她只能管好自己。
沐晴晞不想看她這樣。
所以她告訴她,神壇上聖龍一族的功勳早已贏得了眾神贊同,被全部抹去。
神壇,那是每個飛升的仙都會去祭拜的地方,祭奠那些為了蒼生而亡的仙神為無數世界所做的奉獻。
那裡有著聖龍自出生以來為天下蒼生做的貢獻,他們曾以身阻止世界的崩塌,曾割肉放血讓走向寂滅的世界恢復生機,時音可以接受自己的命運,卻無法接受他們一族被擔上惡名永遠抹去,她以為天帝只是告訴仙神他們沒能抵擋住鎮魔池的侵染,卻不知天帝做的更絕,直接說他們就是邪魔留在仙界的臥底,就是為了日後捲土重來。
時音終是因恨意發了狂,沐晴晞在鎮魔池呆了很久,久到她甚至摸清楚了,該怎麼不被人發現的,放開封印的一角而不被人所察覺。
因為魔氣的侵染,時音發狂是時有發生的事,所以並沒有仙神對鎮魔池這邊的動靜產生懷疑,但沐晴晞怕她現在不夠理智而驚動天帝,便化為原型小心的想要將她安撫下來。
時音曾經贈予她的龍珠,讓她看上去與她系出同源,那一點同族的氣息,讓她哪怕發狂,也難以傷害她,只是魔氣到底在影響著她,於是她產生了另一種欲望。
沐晴晞沒有反抗,儘管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她沒有意識,並不是出自自願,但沐晴晞說服了自己,她小聲的在心裡告訴自己,她只是為了讓她安靜下來,不被天帝發現。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沐晴晞都很清楚,時音對她並沒有想法,她似乎只能靠這樣卑鄙的做法,才能短暫的擁有她。
她再次清醒,已經是一年以後,她果真不記得自己發狂時做了什麼,但還是問她有沒有傷到她,沐晴晞說自己見她發狂就先走了,時音並沒有懷疑,畢竟誰會傻到靠近一個沒有理智的瘋子?
沐晴晞跟她指出封印的破綻,時音便趁著天帝舉辦壽宴那天破開了封印,然而在她逃出的那一瞬,上神齊至。
天帝說是她私下告知他們時音將要在今日逃跑。
時音回首,盯了她好一會兒,才一言不發的移開視線。
她信了,她甚至覺得很愚蠢,竟還會相信一個數萬年不曾見過的小妖,哪怕她曾當過她半個老師,但冒著風險幫助一個罪人,和獲得天帝的信任相比,會怎麼選不該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時音緊閉雙眼,那些曾能被她克住的邪魔之念,在心口肆意生長。
是她太過天真,才會相信,竟還有人,會真的想幫她。
沐晴晞後來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她以為天帝不會在意一個階下囚,卻忘了,對做賊心虛的仙帝來說,時音就是一根恨不能除之而後快的刺,但那些上神多有受聖龍一族的恩惠,哪怕知她是邪魔也不忍殺她,才將她囚於鎮魔池,是她給了天帝機會。
她不知道後來都遭遇了什麼,因為時音發狂時,天帝故技重施,仍讓他們擋在身前,沐晴晞修為低微,早在一開始,就因承受不住餘波暈了過去,等她再清醒時,問照顧她的小仙娥發生了什麼,才知時音已重傷而逃,但發狂的龍又哪有理智遮掩自己的行蹤,自早已被派出的上神捉拿。
事情落幕後,便是事後的論功行賞,身為揭發時音的『功臣』,她自也是論功行賞的一員,她殺不了天帝,她太過弱小,哪怕她努力修煉也不行,她沒有天帝他們能得到的資源,天帝也不會放心她安心修煉,他不確定她究竟知道多少。
沐晴晞沒臉再活下去,也不想再活下去,但哪怕如此,天帝也不願,他表面功夫向來做得足夠,不會讓她似有『隱情』的死去,反而給她找足了理由,比如,自覺修為低微,願往下界渡劫。
但沐晴晞知道,天帝不會讓他再有歸來的一天,在下界,他有很多無聲無息的方法讓她魂歸於天地,只是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聖龍一族曾在這個最後的子嗣上留下了多少後手,多到足夠讓她度過漫長的發狂期清醒過來,仍逃了出去。
她捨棄了善念憐憫,將靈魂一分為二,將那些魔念和七情六慾一併投入了下界,放任她們在下界無惡不作,既能讓自己廝殺後還能有捲土重來的可能,也能靠那一半靈魂汲取魔念帶來的力量。
她不再顧忌。
所以仙界死傷慘重,大半領土丟失,無數仙神只能龜縮於九重天,天帝自也顧不上她,倒讓她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