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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薇突然抬頭直盯盯地看著我,本來甜甜的臉被憤怒取代,連目光中都迸發著怒意:「那我倒想問問你,是誰給你的資格讓你有這個優先權的?」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又發起了第二波攻擊:「你真的好噁心啊,打著發小的名義,讓女朋友沒有吃醋的資格,打著發小的名義,占據他心裡重要的位置,打著發小這個又體面又虛偽的幌子,需要的他的時候對他喝來喚去隨意使喚,不需要他的時候扔到一邊,你這個頭銜用得真順手。請問,他是欠你的嗎?」
我面對這一系列的突突突有些晃神,她這是說什麼呢?
「我現在有了新的感情,不會再和穀雨在一起了。但是請你也做個人,放過他吧。」她像是在勸罪大惡極的惡人迷途知返一樣,那神情仿佛她是天上下凡的菩薩,對我一頓厲聲指責加慈悲感化。
「我幹什麼了?」我不解地問道。
「你什麼也沒做,但是你像是個撕不掉的狗皮膏藥黏在他身邊。」她回答道,「本來應該是只有我和他的世界,為什麼你一定要夾在中間?我就是受不了自己男朋友身邊有另外一個女人,哪個女人受得了?」
「我每次和他談這件事,他都避而不提。我跟他吵架,讓他不要再理你,他就冷處理。但是我知道,穀雨只是太善良了,他不捨得傷害你。你能不能自己懂點事,不要再纏著他了。你可能對他有些想法,但是以穀雨的條件,你真的配得上他嗎?請你有自知之明一點,也給自己留點餘地吧。」
我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珠子就差從眼眶裡逃出去了,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原來當內心想說的話太多的時候,真的會出現語塞的現象。
「其實我完全可以不找你,不和你談這些,因為這對我的未來並沒有影響。可是我不願意看到穀雨再活在你的陰影下,我希望他能擁有自己的幸福。如果你也是,那就給他自由吧,不要再纏著他了,算我求求你……」說到最後,她自己把自己感動壞了,眼淚把眼睛憋得紅紅的,這張我見猶憐的臉要是能把嘴給靜音了,那該多好。
我最終還是沒能開口,因為這個場景離譜到我甚至覺得是誰在整蠱我,下一秒就該有個大哥扛著攝像頭筆直衝我飛奔過來給我上當受騙的臉一個大特寫了。
我無奈搖頭起身想走,薛薇伸手拉住了我,一臉不可思議,她聲音仍帶著抽泣:「你就……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說的?」
我半晌,才從一堆吐槽的話中,擠出了四個字。
「你傻逼吧?」
回家後冷靜半天我才將憤怒值儲滿的血條漸漸壓下去。
想要把暴脾氣一天就馴化成理智大師是不可能的,但是生活畢竟也磨礪了我三十年。
時間磨人。
不僅僅是人,是個生物都逃不掉。比如我們家樓下的那堆狗,哪怕沒有主人在身邊,狗主人是年輕人還是老人都明顯至極。我們小區一個大爺活生生把他們家哈士奇養成了京巴,遛彎兒的時候都要大爺在前面對著狗催:「你趕緊的啊!」
我覺得二十歲出頭那會兒,我也是一隻毀天滅地的哈士奇,現在百分之七十都變成了京巴。
仔細琢磨琢磨,薛薇整這齣也符合人性的劣根性。她和穀雨敗給時間的分手算對也不算對,畢竟薛薇給了他時間他也沒變得有錢,而時間又給薛薇送來了一個有錢的。這麼算下來,她委婉地說敗給時間,也沒錯。
人是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的。我一個朋友在開車路過四環一處應急通道時,指著車外對我說:「上回就在這,我走應急通道被逮著了,內交警給我開了一罰單。」正在我等著他的反省檢討時,他下一句就給當時那位盡職盡責的交警同志隔空送上了句地道的國罵。我聽著這意料之外的反轉,突然腦子裡明白了這個道理:人,是很難會認錯的。大部人只是認了罰,並不是認錯。
薛薇和穀雨這俗套的故事裡,總要有個壞人。挑挑揀揀,穀雨身邊的女人除了他媽就是我了,他們倆也沒到見孫阿姨的份上,那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就再合理不過了。我的性別存在於她男朋友身邊,就已經是百口莫辯任君編寫了。
想到這兒本該生氣的我又忍不住想笑了,她可能是年輕,也可能是因為漂亮,人生得意,因此還沒來得及想明白生活最基本的法則:你哪兒需要去找什麼壞人,生活本身就是最大的壞人。
我本來有些生氣,但是又想到了穀雨為了她愁眉不展的那張臉。
難不成還拿著他前女友犯的錯讓他道歉嗎?他前女友對他可比對我狠多了。
同情心一起,罷了,吃虧是福。
第4章
周末,穀雨心血來潮要終結他之前的頹廢形象,拉我陪他一起爬香山。由於同情心泛濫加意志力薄弱,我沒禁受住他的軟磨硬泡,然後深深地嘗到了苦果。
本應當睡懶覺的時刻就早早便被他拉起來,爬山爬到一半天空突降驟雨,我和穀雨只得躲在小亭子裡。
兩個小時後,我最後一點好脾氣也被雨沖沒了。
「你出門不看天氣預報的嗎?」
他有些尷尬,把外套遞給我,示意我披上:「我看了黃曆,說今天宜爬山。」
我看了看沒腦子的他,又想起了他那沒腦子的女朋友,不由得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