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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到鴛鴦一詞時,她眼底冷色更重。
「而且,他是禮部尚書之子,你是戶部侍郎家的……庶女吧?」想到祁天香所說的「頂替」一事,鍾離御挑眉,「於身份地位上,你給他帶不去任何增益,那麼他是因為什麼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呢?」
鍾離御冷冷勾著唇角,而後捏起了祁長樂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
她的瞳光中倒映出女子溫柔多情的美麗面孔。
「是因為你這張臉吧。」她冷聲道,手下力道不自覺加重,「不圖你的利益,也就只能圖你這個人了。」
祁長樂並無慌亂,她只是茫然且帶著一絲冷漠的眨了眨眼,而後道:「可是,他那樣和好色之徒並無區別,不是嗎?」
「一個只看重嬪妾皮相的男人,嬪妾為什麼會在意他?」祁長樂柔和的望著女君,口中吐出的話語卻是十分冷漠。
然而這樣的冷漠,卻讓鍾離御十分受用。
她手下的力道鬆了半分,心底也難得有些愉悅。
鍾離御半勾起唇角,忍不住想到,的確,只知道欣賞皮囊的男人,又有什麼威脅。
她心底的那根刺,忽然就不是那麼扎手了。
但鍾離御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她扔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又道:「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欺騙我呢?」她彎了彎眸,「長樂,你這個人可是十分狡猾。」
祁長樂忽的失笑,「這樣的事……陛下只要去查,不就一清二楚了嗎?嬪妾問心無愧,不怕陛下探查。」
但是很可惜,哪怕是女君,也查不出什麼的。
因為她和王叢雲之間的確沒有什麼。對方倒是曾有意想要送她禮物,但全部都被祁長樂退了回去。
就連王叢雲送來表明心意的書信,也都被她燒的一乾二淨。
當時只為謹慎行事,現在看來,很有先見之明。
而至於祁天香方才說的什麼玉鐲……
祁長樂想,大概真的有那麼一個送給兒媳的祖傳玉鐲吧,但王叢雲大抵是不想送給祁天香,所以才拿她出來當了個幌子。
然後祁天香還真信了。
蠢。
鍾離御抿了下唇角,周身的情緒和緩了下。
接著,她才開始提及另一件事。
「祁天香剛才說,你不是祁家嫡女,是頂替她入宮的,是不是?」
祁長樂一頓,而後道:「是,但也不是。」
鍾離御鬆開了桎梏著她下巴的手,換了個姿勢,示意祁長樂繼續。
祁長樂垂著眼瞼,而後嘆了一口氣,聲音低柔了下來。
「嬪妾是庶女,嫡庶尊卑有別,因此從出生開始,嬪妾便活在主母的不喜當中。」
「幼年的時候,嬪妾的生活很苦,經常吃不飽穿不暖。陛下還記得,嬪妾曾經和您說過的餓肚子的事情嗎?」
「其實,那並不是因為下人怕嬪妾餓著所以不給吃食,而是……娘親是妾室,我是妾生子,是庶女,主母不喜,父親不聞,所以,便人人都來踩一腳,因此幼年時常常餓肚子。」
聽到這裡,鍾離御神情一動。
她想起了那日傍晚祁長樂說過的話,對方的神情又再次浮現在她腦海中。
鍾離御垂下眼眸,指尖動了動。
她情不自禁的追問,「那後來……」
祁長樂笑了笑:「後來得了祖母喜愛,日子便好過了起來。」
鍾離御眼底一片暗色,說不清這種陌生的情緒是什麼。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稍微的,有點生氣。
看著蹲在自己身旁神情溫順的人,再想到對方幼年常常會被餓肚子,鍾離御就有一種心臟被火灼燒的疼痛。
她眼底的情緒愈發陰騭,像是濃稠的墨汁。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改變了嫡庶的身份,便能過的好一點了呢?」
鍾離御此時挑了下眉,「所以你就自願頂替你的那個妹妹,入了宮?」
祁長樂垂下的眼神中情緒微動,像是覺察到了什麼,而後,她毫不猶豫的否認:「不是的。嬪妾入宮不是為了這個。」
她從方才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繼續講道:「其實不是這樣的,因為後來嬪妾見到了家中一位庶兄,他過的,就很輕鬆。」
祁長樂眼帘垂著,掩蓋著眼底的情緒。
「同樣是妾生子,只是因為他為男子,所以便早早得了父親的喜愛,帶著他的生母擺脫了困境。但嬪妾為女子,所以便只能被困於後院。」
「因而嬪妾常常在想,是不是有一天變成了男子……就會好受許多呢?」
聽到這裡,鍾離御神情微動。
她道:「你這句話,倒是讓我想到了我即位時候的事情。」
鍾離御勾著唇角:「當時所有的文臣士官都反對我的登基,就因為我是女子。哪怕是先帝親手寫下的傳位詔書,也不能平歇他們的意見。」
「但是——沒有用。」說道這裡,鍾離御愉悅的眯起眸子,「最後,我還是登基即位了。」
而且,還把反對她的人都殺了。
想到這裡,鍾離御忍不住舔了下犬齒,心情暢快。
祁長樂也彎了彎唇角,「是,所以陛下問嬪妾為何入宮,便是如此。」
鍾離御垂眼看向她。
祁長樂道:「因為當時嬪妾心中就在想,為什麼呢,只是因為性別嗎?那時,嬪妾想到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