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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天香是蠢,是急躁,可那只是在祁長樂面前,因為她知道,無論自己在庶姐面前暴露再多的缺點,對方都拿她沒辦法。
因為嫡庶就是如此分明的一道鴻溝。更何況她有母親護著,而祁長樂的母親也在她們的拿捏之下。
所以祁天香才無所顧忌。
可是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再無所顧忌了,因為她不是真的蠢。
她知道這是女君,是大幽國萬人之上的那個人。而她剛才辱罵的……則是女君的妃嬪。
祁天香哆嗦著:「臣、臣女……」
「臣女口誤,不是、臣女沒有那麼說,是誤會,是陛下、陛下聽錯了。」她說罷,努力想要擺出討好的笑意,但卻因為心底的恐懼和紅腫的臉頰,而導致這個笑不倫不類。
鍾離御垂眼看著她,因為角度的關系所以她眼底的情緒顯得格外的冷,眸子烏黑。片刻後,鍾離御忽的笑了起來。
只是這個笑,怎麼看怎麼讓人不安。
「哦,你在說,是我聽錯了。」鍾離御笑著,微微挑眉。
她收回了自己的腳,嫌惡的蹭了下,然後說:「怎麼辦,現在你又多了一條罪責,那就是欺君罔上。」
鍾離御瞥了眼像軟腳蝦一樣趴在地上的人,走了過去,來到祁長樂面前,輕笑道:「長樂,你的妹妹和你可不太一樣啊。」
祁長樂眼睫顫了下,並未回答。
而後,她垂下的視野里出現了一隻手。
素手纖纖,指尖纖細,是養尊處優的一隻手。
祁長樂愣了下,抬頭望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了那隻手的主人。
鍾離御微微眯著眸子,對祁長樂抬了下下巴,好似屈尊般,懶懶說道:「還不起來?」
她伸出手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了。
祁長樂微頓後,便握住了鍾離御的指尖,搭著對方的力氣,站了起來。
雖然站起來後祁長樂就主動鬆開了手,但是對方指尖帶來的觸感,卻仿佛一直停留在她的掌心。
鍾離御又將眸光分給了祁天香,她重新站回去,而後讓對方抬起了臉,藉由著燈火輝煌看著那紅腫了一半的臉頰,不給面子的笑出了聲。
「腫了一半。」鍾離御語意未明這樣評價道。
祁天香心底一動,以為女君是要拿這個做文章,她手指悄悄握起,瞥了眼後方的祁長樂。
你就一點都不恐慌嗎?
在女君面前做足了溫婉可人模樣的你,難道不怕形象敗裂嗎?
想到這裡,祁天香心底的某個想法又蠢蠢欲動死灰復燃了。
她抬起臉,做出了被欺負後泫然欲泣的表情。
「陛下,您不要怪姐姐,都是我一時衝動,所以姐姐才打我的,她平日裡不是那個樣子的。」
祁長樂:……
她失聲一笑,彎起了唇角。
鍾離御也笑出了聲,她半蹲下來,直視著祁天香。
「有一點你說對了。」她笑著,眼底卻帶著陰鬱的神情。「長樂確實有一處做的不好。」
然而還沒等到祁天香做出反應,下一刻,她的另一半臉頰上就挨了一掌。
清脆的聲音襯著大殿內傳出的禮樂之聲,合在了一起。
祁天香惶恐且震驚的睜大雙眸,不可置信。
鍾離御這才拍了拍掌心,語氣愉悅:「這樣一來,才工整了。那一巴掌罰你目無尊卑,這一巴掌罰你欺君罔上,殺頭的罪過只打了你巴掌,你賺了。」
雖然語氣和藹可親,但是鍾離御的眼底卻帶著無聲的冰涼與警告。
而後,她轉頭看向祁長樂,眼角微挑,笑意張揚,聲音尚且帶著懶散的沙啞:「當然,就算沒有後面那條,你也可以打兩個。畢竟,賞人耳光就要賞完整,長樂,你有這樣的權力。」
明亮的宮燈照在鍾離御臉頰一側,為她面部暈染上了光影。鍾離御垂著眼睫,笑意中仍帶著讓人感到危險的戾氣,可不知為什麼,那一刻仿佛喧鬧的絲竹聲褪去,微風拂過,祁長樂也失去了所有言語的能力,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說完了這句指點後,鍾離御重新轉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祁天香,斂去了臉上的笑意。
當所有笑意全都斂去,露出了那張雖然漂亮但卻面無表情的面容時,長居於高位的威壓裹著暴戾的陰騭肆無忌憚的壓下來,任是誰,都會在這樣的氣勢下心驚膽戰。
「那麼,現在可以來說說看了。那句『賤人』,是在指誰?」
祁天香牙齒緊緊咬著,卻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她完了。
這一刻,她腦子裡突兀的冒出了這個想法。
以及——為什麼?
憑什麼?
祁長樂怎麼可能得到女君的青睞?
為什麼,她不是應該進宮之後就被這個暴君折磨死嗎,憑什麼她現在活得好好的不說,卻還得到了一份至高無上的寵愛?
突如其來且漫無目的的嫉妒席捲了祁天香的大腦。
這時,她感覺到了一陣冰冷的氣息。
鍾離御俯身看著她,眼底帶著猶如孩童般天真卻殘忍的瞳光,目光幽幽。
「我說,要不然——」鍾離御彎起唇角,瞳孔幽深,她忽的伸手,拔下了祁天香頭上的一根髮釵,用尖銳冰冷的那一斷抵住了祁天香的臉頰。
髮釵尾部刺到了柔軟的臉頰,陷進去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