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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楚那年對表演還沒那麼厚的興趣,蕭敏濃之於她,只是一個漂亮的電影明星。
好看是真的好看,她隔著老遠的座位看那個小小的屏幕,都能覺得那角色讓人捨不得移開眼。
在大家埋頭苦吃的時候,周楚多看了兩眼,隔壁比她還小的卻長得著急的工友撞了撞她的肩,「欸,你喜歡看電影啊。」
周楚:「也沒有吧。」
她初升高沒考到很好的學校,生活費其實不夠用。後媽長得倒是沒傳統後媽那種尖酸刻薄樣,她長了一張跟加菲貓似的大臉,其實一點也不胖,那腿跟改錐似的,周楚表面叫她阿姨,在心裡叫她圓規阿姨。
比她爸小七歲,但看著跟他爸差不多大,孩子比周楚大三歲,是住校的。
周楚高中也住校,能不回就不會,後媽生了一個兒子,吵得要死。
電子廠的暑假工很忙,把人當騾子使,聊天都是難得的放鬆,隔壁的工友是個小眼睛的姑娘,說是賺點零花錢買鞋。
嘮嘮叨叨地說起電影,「欸你知道嗎,我可想去音樂節了,可是我爸媽不給我錢。」
周楚:「貴嗎?」
對方點頭:「兩個月總能賺到門票錢的。」
留守兒童也喜歡時髦,巴拉啦跟周楚介紹現在播出的電影:「《駝鈴西風》可好看了,武俠欸,這是蕭敏濃出道的電影,她演魔女,哇我跟我表哥過年看的時候都哭死,她頭髮一夜白了……」
周楚啊了一聲:「那不是很難看?」
周楚也不是不知道蕭敏濃,學校對面的報刊亭好多封面都是她。但是家裡那台電視多半都是她爸看的,看一些神劇,要麼就是新聞,海峽兩岸之類的。
她想看個周末的節目都要趁她爸不在。
再小一點,父母還沒離婚,她愛看的也不是電影頻道,其實是星光大道。
周楚挺喜歡唱歌的,但唱得也就那樣,她在暑假的電子廠不開空調的食堂里一邊流汗一邊吃飯,一邊聽對方說:「很好看的,唉你說我們這怎麼還沒電影院啊。」
她家是個二十八線的小城,電影院都沒,公交車勉強開了幾條線,每天坐的也都是一些拿著老年卡坐車免費的老頭老太太。
時間都被點了慢速,唯獨感情,是勻速奔向破裂的。
十五歲的周楚對蕭敏濃的印象,就是一個女明星,很漂亮,沒了。
她真正踏入這個圈子,說到底還是因為錢,後來才是不服輸的較勁。
有些人愛一行是因為入行前就愛,周楚愛這行,是入行了才愛,她喜歡這個圈子的快節奏,高樓起高樓塌,她在等她的高樓起,塌也得有起才能塌吧。
就是更沒時間玩了。
電子廠里重複勞動的時間匆匆過去,變成夏日影視城被阻隔帶拉起來隔開遊客的片場,周楚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都沒親眼見過蕭敏濃。
以前沒入行,只覺得也就那樣,後來聽得多了,看得也多了,才知道有些人的確天賦極高。
只不過蕭敏濃的起點也沒高到哪裡去,這人也不過是摸爬滾打過來的,很小的時候就被帶著跑片場,戲齡就比年齡少四年。
是被人看著長大的類型,眼看著她長成了現在的這張被粉絲誇張成可以禍國殃民的臉。
看著這人從小演員到影圈大咖,自己那麼多年的四處串場,只明白了不是誰都有這樣的軌跡。
運氣也很重要。
周楚覺得自己撐下去是需要目標的,她要選就選個大的,直接定了蕭敏濃。
可能是自我暗示,也可能是憧憬加持,蕭敏濃變成她的桌面,變成她貼在自己牆上的激勵目標,最後變成了她日思夜想的人。
貧瘠的橫漂生涯感情里的一個幻想對象。
周楚距離蕭敏濃最近的一次,其實也是在影視城,隔壁片場,都是唐宮,她那天是裸替。
給的錢多,但是事兒也多,這種戲很少能一條過的,都是反覆拍,等好不容易過了,周楚都快餓死了。
她拿了盒飯還沒開,演宮女的群演朋友拉起她,「去看蕭敏濃嗎?」
周楚:『什麼?』
對方:「柯臨澤的劇組在我們隔壁,她客串,咱看看去唄,今天開放探班的。」
周楚盒飯還沒放下就去了,可惜她們去得晚了,蕭敏濃這個友情出演片段拍結束,只能看到人群簇擁下,一個背影。
那次過後又三年,周楚得到了一個女三的角色,還沒進組,就出了車禍。
今天的星空和她進組前一晚在陽台喝酒看到的一樣,只不過沒有酒喝。
「你喝這個。」
孕婦不能喝酒,她的alpha把杯子給她,裡面是熱牛奶。
這人出門還帶一個一升的保溫杯,斜挎背著,看上去非常喜感,那保溫杯還是大紅色的,上面的團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看上去格外喜慶,周楚總覺得像九十年代臉盆配套的那種的。
周楚喝了一口,嘆了口氣。
找房子很難找,雨鎮的房子本來就破,她倆本質還是窮鬼,根本租不起稍微好點的。
大多數都是整套租,三室一廳那種,周楚覺得很大。
像曾酉那種群租房的一個房間加獨衛又太小了,她們這兩天跑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找到合適的。
而且曾酉要上班,新工程都是加班加點的,每次傍晚下班周楚等她吃飯都覺得這人灰撲撲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