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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於吧,這麼大年紀了,還跟小孩子計較。
一邊是長輩,一邊是晚輩,韓風雨很難辦。他只能假裝什麼都沒發覺,暫時維持平衡,等過幾天再勸勸宮九,讓他趕緊走。
「過來一些,我幫你塗藥。」韓風雨坐到宮九旁邊,「不管怎麼說,都要給你父親傳個信兒,不要任性。」
宮九懨懨道:「知道了。」
玉羅剎看到宮九仰著腦袋,等待韓風雨給他的嘴唇塗藥,想起這個人的病,眼神一動,也湊到這邊來,十分自然地從韓風雨手裡拿過藥瓶,「你何曾做過這種事情,還是爹爹來吧。」
韓風雨無奈地把瓶子給他,他總覺得,如果在這個時候拒絕玉羅剎,玉羅剎可能會做出令人意外的事情。
他的心理年齡可能比宮九還小。
宮九的自愈能力很好,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血已經止住了,傷口也沒有剛才那麼深,玉羅剎簡單灑了點藥粉,沒好氣地對宮九說:「別亂舔,這藥可不是用來吃的。」
宮九淡淡道:「知道了,多謝。」
韓風雨本該關心一下宮九的病,礙於玉羅剎在這裡,而且兩個人關係並不好,不好直言,只能等回頭再問。
也不知道這個病能不能好,這也不是天生就有的癖好。以前的宮九挺正常的,就是經歷那樣的變故之後,突然有了這種愛好。解開心結之後,應該可以調養過來?
韓風雨問玉羅剎,「您怎麼過來了?」
「爹爹來找你呀。」玉羅剎看了宮九一眼,「那邊聯繫吹雪了,可能過幾日就會動手,小玉覺得該怎麼辦好?」
宮九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他大概能猜到,玉羅剎就是西方羅剎教的教主。魔教之主居住在靖王府,還是韓風雨的義父。不止是玉羅剎,韓風雨還與葉孤城、西門吹雪、李尋歡等人交好,怎麼想這其中都可能有陰謀。
難道靖王打算整合江湖勢力,暗地裡再建一個王國,成為那邊的主宰?
玉羅剎說的動手,又是指的什麼呢?
與堂兄這裡的幾大勢力相比,宮九覺得自己的無名島貧瘠又弱小,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
韓風雨蹙起了眉,對朝堂事務遊刃有餘的攝政王,竟然為玉羅剎說的這件事情感到憂慮,宮九更加確定他圖謀甚廣。
「繼澄,你先回去吧。」想到這裡還有堂弟在,韓風雨恢復了溫和的模樣,柔聲對他說,「今日是我不好,沒能陪你下完這盤棋,改日再補回來。」
宮九搖頭,站起來說,「是我不好,讓兄長擔心了……有關我爹的事情,還想再向兄長請教一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他依然是沒有表情的模樣,但是配上他的年紀,還有稚嫩的嗓音,就給人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惜。
「自然可以。」韓風雨柔聲,頓了一下,「過會我會告訴周管家,請御醫過來為你看看。雖不知你患有什麼病症,我卻知道,一定不能拖。拖得時間久了,對你的身體有害無益。」
玉羅剎冷笑了一聲。
宮九也無法保持平靜,他眼睛躲閃,放軟了聲音,像是在撒嬌,「兄長,我不想看大夫,不必讓御醫來。這是老毛病了,治不好的,熬過去這一陣就沒事了。」
韓風雨知道他是怕丟臉。
畢竟是太平王世子,皇家貴族,自小就是風光霽月的模樣,把臉面看得很重。哪怕是原著里,他也不想讓人看到,見過他發病的人,就那麼幾個。每一次發病都是先忍耐一下,帶著報復的意味,放任自己失去理智,沒有尊嚴地出聲懇求。
「你父親知道嗎?」
宮九下意識地舔了下嘴上的傷處,苦澀的藥味讓他忍不住蹙眉,他低下頭,掩蓋住陰沉的表情,「他不知道。」
韓風雨說,「那就更應該讓御醫看看。你若是不想讓人知道,我會叮囑他們不准外傳,無需顧慮太多。說不定這病在你看來很嚴重,對於御醫來說,簡單得很,很快就可以痊癒。」
宮九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抬頭怔怔看著他,突然有種溫暖的感覺盤旋在心口。
幼時父母的關心理所應當,發生變故之後,他已經把自己封閉許久。王府中人敬他畏他,江湖中人辱他害他,太平王倒是想關心他,但是都被他拒絕,便再也沒來碰過壁。
宮九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家人的溫暖,不管韓風雨是有心還是無意,宮九確實在這句話里感受到了別樣的溫情。
他剛得這個病的時候,年紀還很小。雖然不懂為什麼會這樣,宮九隻隱約知道,這種事情不好,不可以告訴別人。
他獨自恐懼著,隱忍著,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裡,呼喊著逝去的母親,母親遲遲不來,哪怕哭得再厲害,也沒有人幫他,甚至沒有人發現他的痛苦。
殺死他母親的那個男人,洞房花燭的夜晚,王府中熱鬧極了。他有了新的妻子和女兒,她們表面上溫柔乖巧,背地裡是另一幅面容。
宮九討厭她們,不禁占據了母親的位置,還搶走了他的父親。
但是最討厭的,還是那個親手殺死他的母親,毫不猶豫續弦的男人。
宮九喉結上下動了一下,目光複雜地看著韓風雨,再開口時,帶上了些許鼻音,「是,多謝哥哥。」
他真的很羨慕韓繼興,可以擁有昱國江山,還有韓風雨這樣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