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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風雨點頭，深深吐出一口氣。
終於不用被瞌睡蟲折磨了。
韓風雨跟著李尋歡回了他的住處，李尋歡把書本整理好，拿出那本《京本通俗小說》。
「記得最初與你見面時，你就在看這本書。如今我已將它看完，不妨送給你，就當是為我們的相識做個紀念。」
李尋歡竟這麼浪漫嗎？
他會不會搞什麼添加好友一周年紀念日之類的？
又不是談戀愛，搞成這樣不好。
韓風雨目光複雜地看著他。
李尋歡表情真誠，似乎沒有搞其他形式的意思，真的只是覺得這本書有其他重要意義。
既然朋友誠心誠意地送了，韓風雨自然要收，讓李尋歡一直這麼拿著怪尷尬的。
他接過書，輕撫了一下書面。
李尋歡一定是愛書之人，他說已經把書看完，但是紙張依然平整，沒有任何褶皺，可見他的愛惜。
韓風雨感激地朝他笑了一下。
李尋歡欣慰極了。
他自然看得到玉楓的糾結，也明白他為何糾結。
雖然不能揭開他的傷疤，李尋歡也願意力所能及地幫他一點。
玉楓如此善良，沒有任何野心，坦然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這樣的他，哪怕是前朝貴族又能如何呢？何不對他好一些，也算是緬懷那段逝去的時光。
宋朝初期是何等地光彩強大，哪怕是昱國皇族，應當也想恢復那時的榮光吧？
李尋歡問他：「你還住在那個小院？我閒來無事時，能否過去找你？我平日裡一個人呆著，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韓風雨想說些什麼，旁邊的桌上就放著紙筆，只是礙於李尋歡還沒有同意，沒有拿起來寫字。
李尋歡說：「我們是朋友，你盡可以將這裡當成自己家。當然，是我還在租住這間客房的時候。」
韓風雨朝他笑笑，在紙上寫：你那個書童呢？
李尋歡說：「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先離開幾日，等下個月才會回來。」
韓風雨點頭，然後寫：我還住在那裡，只不過已經在萬春樓找了個活計做，有時會在萬春樓幫忙，可能會不在家。
「萬春樓？」
李尋歡皺了皺眉。
他知道萬春樓是個青樓，進京趕考那天，客棧已經打烊，他在萬春樓借住了一晚上。
萬春樓離得玉楓的住處很近，可也到底是個青樓。清白的人，誰會往那裡去？
韓風雨看到他不贊同的表情，解釋道：我在那裡只是做幫傭，負責打掃庭院，或者幫後廚買菜送菜，沒有做其他事。我不能說話，願意收留我的地方不多，萬春樓給的工錢很高，我願意在那裡做活。
「可那是萬春樓……」
李尋歡沒想到，他竟為了生活做到這種地步。
他實在不忍心說下去了。
玉楓一定也明白萬春樓不是好去處，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沒有錢，別說尊嚴和面子，命都要沒有了。
只是一想到玉楓原是身份尊貴的富家公子，卻不得不淪落到這種地步，而他自己將所有的悲苦掩埋，眼神依然澄澈，神態依然安然，仿佛經歷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
他願意幫助自己科考，拿出辛苦攢下的錢，給他買昂貴的點心和藥丸，自己卻從來沒有要求什麼。
他的眼中只有美好和光明。
正如蓮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李尋歡心生敬佩，更加覺得玉楓是個可以相交的好朋友。
他有什麼資格阻止玉楓去萬春樓呢？
「對不起，是我失言了。」李尋歡說，「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直說。你幫了我許多，我也想能稍微幫到你一點。」
韓風雨點頭，朝他笑得溫柔。
李尋歡果然是個溫柔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不會多管閒事，也不會對別人的事情指手畫腳，更重要的是，他不會腦補出莫名其妙的劇本。
面對這樣的好朋友，韓風雨不必像面對心思敏感的顧惜朝時那樣小心翼翼，也不必像面對陸小鳳時那樣愧疚，畢竟自己還欠了他五十萬兩銀子，和好大一個人情。
在李尋歡這裡，他們只是最普通不過的朋友，點頭之交，不涉及重大的感情欺騙，也沒有金錢糾紛。
確定這一點後，韓風雨與李尋歡相處的更加自在。
他們聊了江湖義氣，聊了同窗書生，也聊了治國之策和百姓民生。
韓風雨可以確定，李尋歡是個溫和的人，但是有點優柔寡斷，甚至有些太心軟了。
這些脾性放在官場上不是優點，但是和心狠手辣的顧惜朝相比，其實也還好。
兩個人在一起正好可以互補。
想到顧惜朝，韓風雨又失落下來。
一個激烈的、悲慘的修羅場在前面等著他。
以顧惜朝的性格，應該不會放棄靖王的拉攏。但是私底下他們的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明白。
李尋歡看著玉楓突然失落，疑惑地問：「怎麼了？」
韓風雨寫：只是覺得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
李尋歡想到他的破舊小院，玉楓孤零零一個人居住在那裡。
考試這幾天，李尋歡已經享受到了孤獨的滋味，玉楓不知自己一個人這樣過了多久。
李尋歡再次感受到了玉楓心靈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