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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不適?」
「略感風寒罷了。」
葉孤城點了下頭。
前天他就看出來韓風雨狀態不好, 現在看來, 對方確實很忙。
葉孤城自然為能力不比韓風雨差, 只是昱國畢竟已經傳承了一段時間,無論百姓還是朝堂,都認了如今的皇帝為主,外部還有金國虎視眈眈。
就算他能在內部平穩的情況下篡位成功,要應付的事情, 不比韓風雨少。
到那時候, 怕是連習劍的時間都拿不出來。
葉孤城表情變得堅定。
他沒有提朝堂的事情, 燭光下,燦若寒星的雙眸直視韓風雨,哪怕只是相視而坐,也有一種竹林間劍客對決的肅殺感。
韓風雨不禁坐直了身體。
他們兩個都不是純粹的劍客,無法心無旁騖,專心武學。
不同的是,韓風雨早已清楚自己要走的路,葉孤城心態剛剛改變, 尚未明晰前進的方向。
他望著韓風雨,「你習劍?」
韓風雨點頭, 然後咳嗽起來。
葉孤城皺眉,看了下韓風雨面前的茶水,端起茶壺給添了些。
「多謝。」韓風雨壓了壓嗓子裡的癢意,對葉孤城說,「你的心不靜。」
葉孤城點頭。
「與平南王有關?還是本王給了你壓力?」
再過不久,葉孤城就要去前線了。而且不知道要在前面呆多久,身邊都是怎樣的人,有壓力也很正常。
葉孤城不急著回答,仔細想了想:「後者。」
韓風雨手有點涼,兩手拖著茶杯,從裡面汲取熱意,他嘴角微微上揚,「葉城主後悔了?」
「自然不是。答應過的事,葉某定會做到。」葉孤城怔了一下,發現韓風雨理解錯了,道:「我的意思是,我之所以心不靜,是因為你本人。」
「我?」韓風雨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他只不過晾了葉孤城幾天,怎麼就給他壓力了?
而且葉孤城想著造反,給他壓力還差不多。如果沒有葉孤城,起碼南方那邊不用再擔心。怎麼還反過來怪他了?難道是他表現的太強勢,真的把葉孤城嚇住了?
不可能吧。
葉孤城也知道這簡短几個字很難讓人理解。
實際上,就連他自己也是剛剛意識到,尚未理清楚心底的思緒。
兩個人相對沉默著,韓風雨慢慢喝茶,偶爾會咳嗽幾聲。
「你的武功很不錯。」葉孤城道。
「謬讚了。」韓風雨低聲道:「本王聽聞,西門吹雪的武功也很不錯。」
「你們不一樣。」葉孤城思考著韓風雨和西門吹雪的差別。
他只是聽說過西門吹雪的名聲,神交已久,沒有親自見過。
葉孤城知道西門吹雪比他小几歲,劍道天賦一流,觀他的行事,必定是個純粹簡單的人。
這樣的人,將全部的熱情都放在劍上,很難不做出一番成就。
西門吹雪是葉孤城理想中最好的對手,也是唯一可以理解他的人。
他們對於劍的感悟是一樣的,到了他們這種境界,劍道變得虛無縹緲,只能意會,難以言傳。只有相同的經歷,才能將心的距離拉近。
可他和西門吹雪又不一樣。
除了劍之外,他的心中還有世間紛塵。他不止是絕世劍客,還是輝煌皇者。
西門吹雪是高絕孤傲的白雪,葉孤城便是燦爛奪目的琉璃。
他的野心和抱負,西門吹雪永遠都不會明白。
只有韓風雨。
可韓風雨也與他不同。
葉孤城緩緩道:「雖未見過你的劍,我卻知道你的人。」
韓風雨不解:「嗯?」
「你手中有劍,心中無劍。並非你的境界不足,只因你心中有情。」
韓風雨正常的人際關係,可以互相回饋。
葉孤城卻沒有,他獨自付出,無論是白雲城的子民,還是堂弟他們,都無法讓他體會到人生的樂趣。
唯有劍。
可是看到這樣的韓風雨,葉孤城不禁有些動搖。
他能理解韓風雨為了小皇帝早出晚歸,但是換做他自己,卻是半分樂趣都沒有。
爭奪皇位的意義瞬間少了大半。
那麼練劍呢?
習劍,又是為了什麼?
韓風雨聲音帶著沙啞:「莫非葉城主心中無情?」
葉孤城緩緩點了下頭。
「我不信。」韓風雨道,「你好好看著手裡的劍,難道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我心中有情,卻也不能與他們相伴一輩子。練劍也好,讀書也好,都是要自己做的。
「葉城主大約習慣了這樣的孤獨,不曾留意過其他人的生活。」韓風雨看著他,想到自己為了交朋友特地弄了假身份的事,不由嘆了口氣,「或許你可以交幾個朋友。有朋友在,無聊的日子便沒有那麼難捱。」
葉孤城道:「我不需要朋友。」
「但你並非時時刻刻都在練劍,也不會時時刻刻都有感悟。總有一些時候,需要停下來緩一緩,找人說幾句話。」韓風雨頓了一下,想到那天見到的白衣人,「西門吹雪是個很好的人選。」
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很像,不同的是,葉孤城更加嚴肅,西門吹雪的狀態卻很輕鬆。
至於韓風雨自己……他其實並沒有把武道看得那麼重,最開始練武,也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只不過誤打誤撞,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功夫,僥倖取得了今日的武學成就,得以和葉孤城坐在這裡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