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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楸自打躋身潯陽的權貴名流圈,有晝家主做她的朋友,雲國的使臣不敢放肆,是以不再拘著何楸,她才有機會自由出入。
眼下被人請了進去,她忐忑地額頭浮了一層冷汗,八月天,暑氣未消,她竟然覺得冷。活了十幾年頭一回做堵門的事,她反覆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染姐姐不會怪她胡來的。
人找上門來,晝景和嬌妻坐在正堂看熱鬧。
憐舟笑看她的好友,宋染在她們之中除了沈端,年紀是最大的,二十一歲。
因著幼時體弱多病,十八歲的時候還嫁不得人,哪怕嫁人對子嗣也有妨礙,一直精養著,在先帝那裡求了恩典,至今未婚配。
宋染平素行事為人很有長姐之風,嫻靜知禮,不失聰敏。心軟,很能體諒人的苦衷。人緣極好,愛慕者很多,卻沒幾人敢娶。
世家子嗣綿延乃大事,誰都不想費盡辛苦娶進門的正妻生不出一兒半女。
她的婚事一直沒著落,慢慢的,成了宋家上下的一塊心病。
何楸被請進門,與眾人見過禮後眼巴巴地盯著靴尖,不敢看宋染。
昨兒個她一夜沒睡,一直想著染姐姐,怕她跑了,怕她不拿她的喜歡當回事,懷著一腔的熱血跑來堵人,就想再確認一下,她有沒有厭惡她。
可真到了這,緊張地眼皮都不敢抬。
一聲笑。
晝景起身:「好了,我和舟舟這就走,雲三皇子,你切莫欺負我們染姐姐,否則,可不饒你。」
她笑著說出這番話,既是打趣又是提醒。何楸感激地朝她道謝,再三強調不敢欺負人。
一旁的宋染聽得別開臉,面紅耳熱。
「舟舟,我們走,咱們去後花園賞花,或者我帶你捕蟬也行啊。」她們有說有笑地走開,離開前憐舟與害羞的宋染目光相碰,宋染從好友眼裡看到了溫柔的鼓勵,心下更燙。
「染、染姐姐。」何楸搓著手心,老老實實白白嫩嫩的小綿羊,及至聽到宋染低不可聞的「嗯」了一聲,她眉眼轉喜:「染姐姐,你沒討厭我罷?」
宋染一愣,萬沒想到她趕了大早是要問這話,搖搖頭,訝異:「你只想和我說這些?」
「啊?」電光火石,何楸激動道:「不是,不是只想說這些,我還想,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請染姐姐一起游湖。也不拘泥於游湖,玩其他的也可,但憑染姐姐做主。」
「三皇子真不厚道。」
何楸睜大眼,還道她經過一夜時間終於想起要質問她為何女扮男裝騙人的事。一時唇色泛白,冷汗浸濕鬢角。
一句未說完的話把人嚇著了,宋染到底是心疼她,話音一轉:「邀請心儀的女子約會都沒個完整規劃,你就打算這麼胡來?」
何楸的小心臟差點就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峰迴路轉……
柳暗花明……
何楸語無倫次:「不不不,我不敢胡來,染姐姐,我只是、我只是想聽你的。游湖,湖,湖很大啊,可以游、游很久!」
宋染被她透著傻氣的話逗笑。
笑過之後,她紅著臉,認真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歡你。但你給我時間,容我想清楚。這段時間,我們還想之前那樣,如何?我不討厭你,你也莫慌。」
「我不慌!」
說到最後竟有了破音,何楸羞愧地想鑽進磚縫:「我、我真的不慌。你別躲我就好,躲我的姑娘夠多了,我不介意她們的態度,我介意你。」
拐著彎的表明心跡,生怕對方不信。少年人熱情如火,宋染痴長她幾歲,羞意上涌,竟招架不住:「好、好了。我知道了……」
她害羞,何楸似乎比她還害羞,撓撓頭:「那我回去列個規劃,八月二十四,柳湖邊,天明,不見不散?」
「嗯……」
她雀躍地跑開,少年活力滿滿,在庭院蹦蹦跳跳兩下,意識到身後還有人看著,立馬收斂,緊張地不知該邁哪條腿。
是個對情愛熱忱赤誠的好孩子。
想到自己未婚大齡還與少年人保持曖昧,宋染緩了好一會臉色方恢復正常。
熱意散去,她長舒一口氣。
回到使臣館,俊俏的少年郎看起來依舊乖巧,唯有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到眼底壓抑的鋒芒。
親信僕從垂首在側,她道:「讓咱們的人警覺點,坐山觀虎鬥,別露了馬腳。還不到回國的時候,等王庭生亂那幾位斗得兩敗俱傷,才是咱們出手的好時機。我不能敗……」
敗了,就娶不到染姐姐了。
「是!少主!」
「散去吧……」
老僕從袖口掏出兩封信:「殿下,大皇子又來信催了。還有王上……」
封信拆開,何楸一目十行看完,笑容溫良無害:「就說尊貴的大周陛下金口玉言允我逗留潯陽直到找到心儀之人為止。此時走了,未免不給陛下顏面。咱們此行主在聯姻交好大周,不能行失禮之舉。給大皇兄的回信照舊,至於父王……就說我想他了。」
骨肉至親,父王被人面獸心的皇兄蒙蔽,到底何時才能清醒啊。
她哀嘆一聲: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處境有多難呢。
「為我研墨,我有事求家主開路。」
「是,少主。」
「寫了什麼?」
晝景將書信遞給她:「雲三皇子野心不小,圖謀甚大。求我為她開一條回國的生路,許諾利益共享。還在信中自陳身份已表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