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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三道胡同,屠家到了。
站在兩人高的磚牆前,憐舟捏著衣角:「我準備好了。」
話音剛落,晝景一隻手拎著她衣領縱身越過高牆。
被提起的那一刻,憐舟聞到一股清淡的香草味,從遇見晝景的
打滾的小狐狸。
她驀地開始想念那隻通人性的大白狐狸,下一瞬,平穩落在屠家院。
阿景故意避開她敏感的腰肢,這份被關照的細膩溫暖使得憐舟看她的眼神不自覺柔和下來。
月色溶在少女眼底,抬眸的一剎那,晝景恍惚以為看到了山谷里盛開的月華花。
「阿景?」憐舟被看得心慌意亂。
晝景捂著心口,忽略掉方才驀然湧起的悸動,深吸一口氣,低聲道:「跟我來……」
蹲人牆角的事看來她沒少做,姿勢熟練,經驗豐富,惹得憐舟沒去聽屋內談話,反而好奇地看著她側臉:阿景十五歲被老家主接回潯陽,十五歲之前呢?住在深山她是怎麼生活的?
微妙古怪的氣氛環繞在當下,晝景歪頭,兩人挨得很近,她能清晰望進少女清澈的眼,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被看得莫名其妙,心尖有點癢:「餵……」
猶如花瓣開在夜裡的聲響,輕微繚繞在耳畔,憐舟大夢初醒,耳尖唰的紅了。
要命,她竟然看阿景看呆了!
美色誤人……
兩人一聲不吭蹲在牆角,暈黃的燭光透光窗戶顯現,能隱隱約約看到屋內徘徊的身影。
少婦坐在圓凳,眼圈紅著像是狠狠哭過一場,男人白日得了便宜,耳邊依稀飄蕩著動人妙音,捫心自問,經了太多場,還是頭回見自家媳婦忘情投入,他喜不自勝,小儀殷勤地倒杯茶:「潤潤喉……」
女人心裡連番敲小鼓,心虛地不行,不敢看他,險些被滾燙的茶水濺了手背。
「沒事罷?怎麼這麼不小心。我替你吹吹。」男人執過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輕顫,臉一沉,須臾又恢復笑模樣:「做什麼這麼怕我?你好好伺候我,我還能虧了你麼?」
「不疼……」
「躲什麼?我是你男人。」
燭光搖曳,袁麗瑰近距離看他映著喜色的眼,他喜怒無常,她比誰都清楚。人前屠八脾性溫和,笑起來還挺能惹人心動,可他不笑的時候,太可怕了。
她不敢說白日教他滿意的原因是心裡一味想著其他男人,被他握著手,袁麗瑰感受不到半點快活。
屠八不愛她,她也不愛屠八。屠八愛她的身子,她愛寧家小院匆匆一瞥的美郎君。想著美郎君,她羞紅了臉,落在屠八眼裡,就成了絕好的風景。
他有意親近,袁麗瑰嚇得趕緊道:「寧姑娘回來了。」
「寧姑娘?」
這話果然止住男人的色心,「是兒時與你要好的那位寧姑娘?」
「嗯。她回來了,和她的夫君一起回來了。」
屠八震驚:「她嫁人了?」
壓下心底翻湧來的羨慕嫉妒,她點點頭:「明天我要去她家中做客。」
「帶兩斤豬肉去罷。你和寧姑娘好久不見,敘敘舊,有機會把人請進家來吃頓飯。」
「吃飯?她應該不會來的,除非喊她上夫君,不然以她的性子,怎麼可能……」
「那就喊上她夫君。」
袁麗瑰露出笑:「好……」
燭光熄滅,屋裡暗下來,興許白日的表現極好的討好了男人,夜裡無事發生。
很尋常的夫妻夜談,聽了滿耳朵私房話,晝景拎著少女衣領無聲躍出那道牆。
小鎮寧靜祥和。
「聽起來沒什麼不對,也不像你想的那樣。」
憐舟放下心來:「無事不是更好嗎?」
「是好。夜深了,咱們回罷。」
大黃貓跟著晝景回了寧家小院,懶懶趴在牆頭睡大覺。
歇在樹上的平安見家主和夫人歸來,安心閉上眼。
回家第一夜,憐舟陷入短暫失眠,輾轉反側,以至於許久之後睡去,做夢都是穿著女裝的阿景。
相比起來,晝景這宿睡得飽飽的。睡醒見到一臉幽怨的舟舟姑娘,她坐起身,呲牙笑起來:「舟舟,為何這麼看我?」
憐舟剛醒不久,眼下蒙了淡青,夢裡她和變作女孩子的阿景遊山玩水好不逍遙,笑醒之後發現一切都是構想出的虛幻,心情一落千丈。
哪怕現在的阿景很好,礙於男女有別,她還是不能同他太親近,苦惱地嘆了口氣,也知自己強求,賭氣道:「不能看你嗎?」
晝景傻了眼:「可以呀……」
她掀開被子,著了雪襪踩在地面,噠噠跑了兩步蹲下・身子:「隔那麼遠哪能看清楚?你願意看儘管看啊。」
「誰要看你?」憐舟一指戳在她肩膀,嗔笑:「離我遠點,不要影響我起床。」
晝景借著她忽略不計的力道退到一旁,眼裡掛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
舟舟姑娘不僅人長得美,她最欣賞的地方,是小姑娘外柔內剛很有主見啊。像夾心的小糕點,外面軟軟的,裡面藏著甜蜜驚喜。
「你還看?」憐舟撫弄微皺的裡衣。
「不看不看。我這就出去。」她拾了外袍走出門,身後,少女輕撫額頭,喃喃道:「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一刻鐘後,晝景茫茫然地被走出房門的小姑娘瞪了一眼:都怪你啊!妖里妖氣的。害她入夢都是香香軟軟甜美誘人的女孩子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