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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十七還不是女帝,甚而因為她愛慕沈端被先皇貶為廢人,兄妹冷戰,關係僵持。端姐姐有些事要忙,特意將十七帶來府上要她照顧幾日。
物是人非,徒留她們這些舊人念著過往。
她近日頗覺蕭索,不愛出門,在家研讀端姐姐留下的書籍,頻頻捧卷,不免觸動真情,悲從中來。
她既嘆惋端姐姐英年早逝,又倍加憐惜十七自此孤苦。驀地念起終有一日她也會離開她的阿景,瞬間眼圈微紅。
她想得深沉,沒留意池子對面晝景安安靜靜駐足,看她許久。
看她杏眸濕潤,長睫沾染淚漬,看她眼角眉梢隱有悲色泛起,呼吸一滯,只覺再看下去雙目恐怕要淌出淚來,她微微仰頭,逼回淚意,轉而笑著繞過蓮池擁抱她的姑娘。
雙手柔柔摟了那段柳腰:「舟舟,想什麼呢?」
她的氣息熟悉好聞,及時衝散憐舟心底的悲痛,她彎了眉眼,心情倏地變好,揚手撒了魚食引得水池裡的錦鯉爭先恐後撲食,纖柔溫順地依偎著她的心上人:「想你到底要忍到何時才來抱我哄我。」
晝景一怔,失笑:「你知道我來了?」
「我說我感受到了,你信嗎?」
「信。你說什麼我都信。」
她嘴還是這麼甜,憐舟招了侍婢來拿走她手裡裝魚食的碟子。手空閒下來,待婢子退遠,她轉過身回抱她的心上人,獻上熱情痴纏的吻。
八月清風摻雜了桂花和睡蓮的香氣。她很少像這樣主動,晝景貼合著她的嬌軀一一承接下來。
淚花翻滾,憐舟趴在她肩頭輕・喘:「我愛阿景。今日份的……」
晝景被她逗笑,心化作一灘柔和的水,嗓音纏綿:「我也愛舟舟。」
「聽不夠。你、你再說一遍……」
「我愛舟舟……」
「還不夠……」
「我深愛舟舟。利刃斬不斷,時光帶不走,舟舟是我心頭摯愛,永生永世都不會改變。」晝景壓她在白玉欄,溫柔繾綣地將字字真情融化在唇舌。
她知道,因為沈端的離開,舟舟心裡不安定。
「累了嗎?我抱你回去?」
憐舟被她好一頓哄,軟軟應好,手臂依舊摟著她脖頸,眼睛捨不得移開,痴痴地望進她內心深處:「阿景,以後我不在了,你會想我嗎?」
這話問出口,她心中酸澀難止。晝景險些掉下淚來:「還長著呢。再說,怎麼可能不想,我會找到你的。即便你忘了我,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想起我們的過往。你想擺脫我,除非我身死魂消。但想要我身死魂消,難著呢。你就等著被我纏上生生世世,別想離開。」
為她拂去:「我不會忘記你。真的。」
她也覺得此時說這些尚早,眼看一句話把人惹哭了,她笑了笑:「阿景,不要哭啊。」
晝景嗔瞪她一眼,懷裡的人老老實實被抱進內室。
被放下來,憐舟小意殷勤地繼續哄她:「阿景景,是我說錯話了,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
「饒了你可以。」家主笑意輾轉:「我想吃糯米雞和桂花魚。」
悲傷的情緒掃蕩乾淨,舟舟姑娘克制不住滿心歡喜,蜻蜓點水地親她臉頰:「阿景好長情,怎麼總吃不厭。」
「就是吃不厭啊。」她理直氣壯。
翌日,晝景在酒樓設宴,宴請潯陽世家子弟,酒席喝至正酣,宋漣舉杯大咧咧問道:「阿景,你當真要在宗族裡過繼一子?」
家主喝得微醺,錦衣玉帶滿眼風流媚色,聞言懶洋洋掀動眼帘,流光瀲灩的眸子似有一抹傷感划過,看得人於心不忍,又怦然心動。
「是啊……」
宋漣穩住心神不怕死地又問:「弟妹的身子……」
豈料晝景手裡的酒樽砸在桌上,眉目瀟灑飛揚,十分肆意:「我就不明白了,身子有恙無法生育的人是我,為何都在說舟舟?再敢含血噴人,我即刻與你斷交!」
一石驚起千層浪,在座的世家子聽得真切,如何都不敢想這事也有人上趕著承認。
晝景確實這樣做了。她滿身的心眼卻選擇了最粗暴直接的法子給出一個交代。
酒宴散去,宋漣憂心忡忡:「阿景,你不後悔嗎?」
潯陽世家即便真有男子生不出子嗣,這事往往也都是女子默默扛下。今日他配合阿景當著眾人演了這一出,赴宴的裡面不乏有幾個嘴碎的,想也知道此事傳出去會對「他」名聲不利。
「誰的名聲不是名聲?世人無非想要一個確鑿的定論,我給了,再敢煩到我頭上,休怪我翻臉無情!」晝景語氣冰寒,伸手拍了拍宋漣肩膀:「辛苦你了……」
宋漣連番擺手。
流言快速席捲潯陽城,一時又傳出不知多少版本的「真相」。
有說家主乃天上神仙所以才沒法使夫人有孕,也有人說,終於理解家主最初為何遲遲不肯成婚。
家主自知身子有疾,不願耽誤良家女,奈何夫人不棄,終成恩愛眷侶,市井小民自我感動地淚汪汪。
憐舟今日出門總有熱心的大叔大娘送她瓜果蔬菜,被囑咐了滿耳朵「好好和家主過日子」,歸家後,待她了解實情,忍不住嗔笑某人任性。
如今她成了整座潯陽最「忍辱負重」「痴情不悔」的好女子。夜裡,她抱著晝景胳膊,纏著她嬌聲道:「阿景,他們都怕我不和你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