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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早已退去,晝景領著人七拐八拐進了地下密室。
燈火通明,巨大的玉璧嵌進堅硬的石磚,與燭光交錯映照人影,冊子被婦人鄭重地放在寒玉石面:「思來想去,我還是覺得當日之事過於巧合。阿景,世間有一物,名為牽魂索,這還是你告訴我的。牽魂索實為一種香,萬族之中,唯有狐族會不知不覺受其吸引。
香氣無味,熏繚在凡物之上可產生魂牽夢縈之效。夢散無痕,最終藏匿在潛意識。」
她提到【牽魂索】,晝景神思通明,一瞬了悟她從玄天觀討來的是何物。
她後背傷勢未愈,因內心驚怒臉色隱隱透著蒼白,置身此處,那份被憐舟讚不絕口的妖冶登時化作凜冽寒刀,死死盯著名冊:「花姨,瓷瓶給我。」
婦人想也沒想遞給她。
木瓶塞擰開,一股清香隨之流出,一滴冰藍色水液滴在名冊,水漬擴大蔓延,若冊子沒問題,三息之內定無事發生,若有問題……
須臾,名冊之上騰出一小朵橘紅火花。
「果然是【牽魂索】!」婦人大驚失色:「怪不得無數名冊里你獨獨記下了她!」
晝景長身玉立,直到瞧著那朵橘紅火花熄滅,冷冷一笑:「牽魂索僅對狐族有效,花姨,恐怕已經有人開始懷疑我的身份了。」
「那又如何?他還能逼你現行不成?!」
婦人對晝景的維護無異於將她看作親生骨肉,晝景冷色稍斂,唇角輕扯,扯出一聲嗤笑,調子拉長:「做他的春、秋、大、夢。」
晝景是只體質特殊的雪狐。擁有狐族最高貴的血脈,除了能自由化形為人,和人沒什麼區別。
她體內沒有妖靈,更不存在妖氣,說是只廢物狐狸也不為過。
生來小小的一團,被秘密送進深山,險些在大冬天因為體弱凍死過去,長到十五歲突然化形,被晝老家主派人接回,一朝扛下家族大業,成為九州美男排行榜上當之無愧的榜首。
為狐時,更漂亮的使人移不開眼。
哪怕道法高深的道士來到她面前都不會察覺半點蛛絲馬跡。天生免疫一切道法,因為她是妖,又完全不像妖。
若一定要說,她就是一隻雪白無暇的狐狸罷了。
除非自願,世上無人能逼她現行。
既廢物,又強大。
「現在所有人都曉得寧姑娘是我未婚妻了,你說大婚之日,會不會有人手持斬妖劍跑來除妖啊?」
她笑了笑:「花姨,你猜舟舟姑娘和那人是何關係?名冊小像和撩香之事,不知從哪兒查,先查她身邊人罷。」
第10章 鑒妖師
距離憐舟寄信去江南小鎮已過去大半月,她和晝景的婚事辦得如火如荼,潯陽城百姓的熱情幾乎要將憐舟湮沒,入眼之處,紅紅火火,張燈結彩。
婚事近了……
迎親之日,晝景一身緋紅喜袍,腰細腿長,眉眼微彎,噙著令男男女女砰然心動的笑容,胸前佩戴一朵大到誇張的虞美人,並非綢花,而是她特意為了婚事從御花園摘來的。
人美花嬌,散漫一顧,惹得長街兩旁春・情涌動。晝景騎在馬背慢悠悠收回視線,低聲和鄭二宋三有說有笑。
憐舟穿著最精貴的火紅嫁衣坐在花轎,沒想到這一天竟然這麼快就到了。要說沒心理準備,那純粹無稽之談,為了這一日,她被宮廷出來的教養嬤嬤折騰了足足半月,本就沒多少肉的下巴更是尖尖的。
熬過三個月就好了。
她不斷暗示自己。
花轎停在晝府大門前,熱烈的聲音如潮水湧來,憐舟深呼一口氣,再緩慢吐出,如此反覆,花轎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響動,周遭議論聲更大。
晝景由著眾人調笑,一手挑開轎簾:「舟舟,到了。」
憐舟心重重跳了一下,只能攥緊掌心用這段時日以來的接觸告訴自己晝景是好人,是正人君子,沒必要害怕。但慌張的情緒還是從她繃白的指節泄露而出。
「舟舟,上來,我背你。」
她伸出手牽過少女細腕,彎下腰來,眾目睽睽,紅蓋頭下,憐舟輕咬下唇隱忍著攀到「他」脊背,掌心抵在此人肩膀,頭微歪,根本不敢離「他」近了,只覺被「他」握住的小腿都在發顫、發燙。
晝景面上笑意更深:「不要怕……」
憐舟暗暗嘆了聲,盼望時間能早點過去。
落日餘暉傾灑在一對新人身上,晝景不敢嚇到她,溫聲道:「舟舟,抱緊了,別摔下來。」
「嗯……你也、你也慢點。」
兩人當著無數雙眼睛說悄悄話,躲在人群里的女子眉毛緊蹙,正是接到信趕來的宋霽。
宋霽是名藏於市井的鑒妖師,舉凡妖物沒有能瞞過她這雙眼的。一雙眼堪比照妖鏡,也是因此,她第一眼見到晝景畫像,篤定了晝景是妖。
且不是花妖,不是虎妖,最有可能是妖族之中骨相最絕的狐妖。
若非血統高貴的狐妖,沒人能美到這種地步。所以她不惜用上珍藏的【牽魂索】,也要試上一試。
結果不出所料,因著【牽魂索】對狐族獨特的吸引,憐舟入了他的眼,陰差陽錯,成了晝景的妻。
世間妖族近乎滅絕,找了許多年愣是沒發現一隻,宋霽有求於狐妖,在發現晝景身上並無妖氣時,一顆心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