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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皇后也不在意的說道:「直到我看見了你,你是那樣的驕傲,肆意,囂張跋扈,這讓我下意識的排斥著。
不,不應該說是排斥,而是嫉妒,嫉妒你能夠那樣無憂無慮地展現出自己的意願,而我需要顧及這樣,顧及那樣,把自己縮在一層又一層的規矩之中。
那樣的我和你比起來,實在是太過於可悲了,但最可悲的是,我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生活,從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直到看見你和官家那樣的親密和自然。
我才恍惚發現,原來我對官家從來沒有那麼深沉的愛意,官家對我更多的也是尊敬和那掩飾不住的戒備吧。」
聽著曹皇后這話,張敏涵也覺得有些悵然,曹皇后長成如今這副模樣,是她的錯嗎?
不是,從小到大,她接受到的都是這樣的教育,她這副模樣在所有人看來都是極好的,冷靜睿智,甚至比尋常男子都還要出色。
可這對於宋仁宗來說,卻是需要下意識防備的存在,更何況曹家是北宋的頂級世家之一,這個家世就已經先讓他忌憚三分了。
而曹皇后她也從沒有想過撒嬌賣痴,討好宋仁宗,因為在她的人生觀里那樣是妃妾們低賤的舉動,而她需要做的,就是冷靜而又睿智的幫助宋仁宗,做穩皇后之位。
如此,不論宋仁宗寵幸,愛護多少嬪妃,可當上皇后的只有她一個人罷了。
一直以來,曹皇后都是以此來激勵自己的,在上輩子的時候,張貴妃囂張跋扈,可曹皇后不在意,因為她看到了張貴妃的可憐。
張貴妃將所有的愛恨都放在了宋仁宗的身上,可宋仁宗旨喜愛她一個人了嗎?
沒有,張貴妃是最得寵的那一個罷了,可這得從背後又有多少血淚呢,三個女兒不明不白的死去換的一個貴妃之位。
難道張貴妃自己就願意嘛,不願意的,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她最寶貝的存在,正是因為沒有依靠,所以她才更像是飛蛾撲火一樣的撲向了宋仁宗。
然後年紀輕輕的就凋零,留給了宋仁宗一個最美好的印象,讓宋仁宗不顧體面的追封她為溫成皇后。
所有人都認為曹皇后忍受不了那樣的屈辱,卻不知曹皇后根本就不在意,只因為她知道,即使有再多的榮寵,可張貴妃死了就是死了,活下來的是她,享受富貴的是她,有無限可能的也是她。
如此,她又何必計較呢,於是她柔順的應了下來,沒有因此而動怒,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個賢良的皇后。
再後來官家沒有子嗣,過繼了旁系的子嗣,官家也在她之前死了,最後她執掌了一陣子的朝政,雖然最後被趕了下去,可是那種執掌朝政的感覺,還是讓她的野心被激起了。
只是她潛意識裡的不願意接受,自己是個野心勃勃的人,那種野心勃勃的人在這個時代的審美里是不好的,所以她下意識的排斥著,把所有的想法都投射到了宋仁宗的身上。
直到看見宋仁宗因為大權在握而那般的意氣風發,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當年攝政的時候那才是她這一生最歡樂的時候。
幼時她明明比家中的兄弟更加的聰明,可她依舊不能夠學習更多的知識,進入到了宮中,她盡心盡力的輔佐著宋仁宗,可卻因為自己的聰慧冷靜,遭到宋仁宗的忌憚。
自從則天大帝之後,男人們已經對女人們多了兩分戒備,他們用無數的枷鎖困住了女人,他們畫下了一個圈子,讓女人們為了他們收斂著自身。
若不是執掌過權力,恐怕曹皇后會憋屈一輩子,但也正是因為執掌過權利,所以曹皇后才越發的眷戀著,那種可以昂首挺胸的和男人們相處,不必謙卑的低著頭表現出自己的柔順尊敬的感覺。
曹皇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張敏涵說這麼多,這些話是非常大逆不道的,甚至某些地方曹皇后都露出了破綻,可是要讓曹皇后困在這深宮之中。
把自己當成一個木頭人一樣的存在,曹皇后心中還是有不甘,她的野心,她的學識,她的聰慧,還有那種與生俱來的堅毅,都讓她不甘。
也或許是因為她偶然間看見了張敏涵眼中的包容和平等吧,並不是喊口號似的,只有深刻的觀察了才會發現,她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那樣的平等,她自己也是那樣的驕傲。
不會因為自己的性別而彆扭,不會因為自己的性別就下意識的覺得自己低了男人們一頭,那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驕傲和自立是她最為期盼的。
如此,曹皇后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的想法,身後的宮人們站在她們的不遠處,能夠看得到,卻聽不見她們說什麼。
就連張敏涵都沒有想到曹皇后會有這麼多的想法,她能夠看得出來曹皇后是真的這麼想的,她是真的想要做出一番事業,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的。
與此同時她本人也是非常聰慧堅韌的,對於旁的人,她非常的殘忍,但與此同時,她對於自己也是很能夠下得了狠手,如此才會得到一個這般優秀的曹皇后。
可惜的是,在這個時代,這樣的優秀是不被允許的,甚至是被男權社會所厭棄的,如果在現代,她或許會因為自己的聰慧和堅韌不拔的心性闖出一番事業來。
現在就懸了,不,或許自己能夠幫她一把,不僅僅是幫她,更是幫著天下千千萬萬的女子,讓她們能夠有一個走出家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