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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辛思勞出門打工。陶歡兒抱著辛桃馥,問他:「你願意跟我走嗎?」
比起變得喜怒無常的父親,辛桃馥下意識地選擇了仍保持著氣質的母親。
陶歡兒便帶著辛桃馥離開,併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家裡。
陌生男人看到辛桃馥的時候,有些吃驚:「怎麼把孩子帶來了?」
陶歡兒低頭說:「我知道我不應該……但我實在太害怕了……」說著,陶歡兒身體顫抖,雙頰垂淚,一副我見猶憐之態,那個男人見狀,十分心疼。
只有辛桃馥知道,陶歡兒一點兒也不害怕,她只是在裝。
最可怕的是,辛桃馥也跟著裝了起來,無師自通地跟著一起流淚顫抖。如此精緻的小孩哭起來也是挺招人疼的。
因此,陶歡兒母子被這位叔叔收留了。
陶歡兒選男人的頭一條標準就是必須有錢還願意給我花——兩者缺一不可。故而,這位叔叔是一位有錢也願意給女人花錢的主兒。
和一般人想像不一樣,作為「金絲雀」的陶歡兒並不會對那位叔叔事事討好,她偶爾會像貓似的撓撓人,卻不使人惱恨。
眼淚和示弱是她謹慎使用的武器,在辛桃馥記憶里,就只有她帶著「拖油瓶」敲門上門的時候哭過那麼一回。
陶歡兒經常私下感嘆:我到底是老了,而且出現的時機不好。
辛桃馥當時沒明白,也沒問是什麼時機。
但現在他倒是明白了,陶歡兒與這位男人相識的時機是不好。她落魄了,還帶著一個孩子,只能依靠這個男人。這種狀況會讓她魅力大減,更別說提起娶她的心思。
後來某一天,陶歡兒下定決心再次找到了辛思勞,和他正式辦理離婚手續。與此同時,她還放棄了辛桃馥的監護權,把辛桃馥送回辛思勞的身邊。
辛思勞將辛桃馥拽回手裡,惡狠狠中帶著幾分嘲弄地說:「你連老子都不要,跟那個娘們跑了。還以為能過好日子是不?你也是個沒腦子的。她那樣的女人怎麼願意為了一個拖油瓶耽誤自己?」
辛桃馥忘了自己是什麼反應了。
但他好像無法痛恨陶歡兒,在他的記憶里,陶歡兒永遠懂得怎麼樣讓別人偏愛、優待她。
或許,辛桃馥也很希望得到偏愛和優待。
他剛與殷先生相識的時候,便無師自通地展示出了最容易被喜歡的模樣——近乎是陶歡兒在那位叔叔面前的樣子,不總是可憐的,也不總是驕傲的,但總是漂亮可愛的。
當時,他把殷先生視為一位「追求自己的、對自己有意思的人」,他自信殷先生對自己有好感、被自己吸引著,所以他能遊刃有餘地玩遊戲、耍心機,倒是挺快樂的。而殷先生的反應似乎也不錯——直到十八歲生日那一天,辛桃馥的自信被全部打破。
他變得困頓疲憊,不知所措,別說耍些小心機小花招,就是說話都不利索了——
這自然就……不可愛了。
班子書說得對,先生被他吸引,必然是被「原本的他」所吸引,他應該要保持那個樣子才好呢。
雖然那個「原本」的他,其實也不是「真實」的他。
而是一個」很容易吸引男人/女人的人設」。
辛桃馥腦中忽而閃過白天父親的挖苦之語:「有本事,不愧是你媽的兒子。」
這句話利劍一樣劈入辛桃馥的神思里,使他恍惚了好一陣子。
直到奶奶喊起了他的名字,辛桃馥才收起心思,專心問起奶奶的狀況,這才從奶奶和醫生口中得知,原來奶奶的病情比較複雜,原本的醫院就建議轉院。但是因為床位緊張等等的原因,一直沒有落實。直到殷先生過問,才得到解決。
奶奶有些迷迷糊糊的,對辛桃馥說:「是不是要花很多錢呀?」
辛桃馥眉頭一皺,隨後又揚起笑容:「不會呀,我剛好認識的朋友在這個醫院有熟人,所以解決了。」
說著,辛桃馥就拉著班子書跟奶奶介紹道:「這就是我新認識的朋友班子書。」
奶奶忙不迭地跟班子書道謝。
班子書雖在殷先生面前頗為恭敬,但本人卻也是一個習慣了被人鞠躬感激的人物。面對老人家感表涕零的千恩萬謝,他並沒有感到不好意思,仿佛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合。他只是微笑地客氣著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不用謝我。老人家能在這兒安心養著就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辛桃馥看望了奶奶之後,被班子書送回紫藤雅苑。
班子書和他並肩走過紫藤蘿過道,辛桃馥望著垂下的藤蘿,忽而問道:「那位喜歡紫藤蘿的原主人是什麼人呢?」
班子書頓了一下,道:「是一個不方便被提起的人。」
辛桃馥聽了這話,便訕訕然閉上了嘴。
大約是怕辛桃馥難堪,班子書又扯開話題,閒聊起日常。
辛桃馥也順著話題與他瞎扯一通,算是聯絡感情。
陳叔見了班子書,臉上那張職業微笑都多了幾分溫度,熱情地說要班子書上茶送點心。班子書只道:「沒事,我就是送辛先生回來的。我也該走了。」
「慢走。」陳叔便親自將班子書送到門口。
看著陳叔對班子書的態度,辛桃馥更明白自己是被敷衍對待的那一個。
辛桃馥沒說什麼,卻是一反常態,並沒有回臥室,而是到了起居室,坐在那張上世紀出產的貴妃椅上,翹著腿看起了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