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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笑笑,用柔和的語氣,好像長輩教導孩子似的,溫然表示:「小孩子不能太貪心,只能選一樣。」
這句話說得很溫柔的,但聽到辛桃馥耳里,不亞於一盆迎面潑來的冰水,澆淋得他大夏天的如墜冰窟。
辛桃馥是心思淺,但腦子不蠢。
他不用一秒鐘就能聽明白殷先生話里的意思。
殷先生話聽著像一道選擇題,其實不然——那是一句殘忍的拒絕,又是一句傲慢的邀請。
辛桃馥的自尊心瞬間被重錘擊碎。
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對他和殷先生的關係存在過度的期望。
殷先生對自己不是「追求」,而是「引誘」。
殷先生對自己不是「示好」,而是「賞賜」。
辛桃馥瞬間覺得無地自容。
殷先生知道辛桃馥是需要錢的。
辛桃馥十二歲的時候,父親生意失敗,家道中落,母親不堪受苦跑了,父親一蹶不振,家中都是奶奶在照顧辛桃馥。現在他的奶奶需要一筆救命錢,而辛桃馥自己讀書生活也需要錢,沒了錢,辛桃馥會失去一切。
至於愛情,在這樣的困境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殷先生很耐心地等待辛桃馥的答案。
這次的遊輪生日宴收場尷尬,別說是「壽星」辛桃馥本人,就連在旁的助理都快要笑不出。倒是殷先生一如以往,笑容像是畫在他臉上的油漆,就是卸妝水都卸不下來。他柔笑著握住辛桃馥的手:「怎麼這麼冰涼?是不是不舒服?不如,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家。」
辛桃馥現在腦子全是漿糊,也反應不過來,聽得能回家,下意識就點頭。
殷先生便叫司機開車送辛桃馥。
臨別前,殷先生仍語氣溫柔地說:「路上小心。」
好像什麼都沒變似的。
辛桃馥忽而渾身一激靈,扭頭去看月光下海面上的殷先生。
殷先生今年二十六歲,各項標準都夠得上「青年才俊」四個字,去年剛榮獲「傑出青年企業家」稱號。辛桃馥在新聞上看過殷先生的照片,照片上的殷先生意氣風發、氣宇軒昂,但真等辛桃馥見了殷先生本人,才知道照片實在失真,拍不出本人十分之一的風采。
如今的殷先生,又是另一種風采,海上映著月光灑出粼粼的冷光又照到他玉琢似的臉龐上,讓人無端想起「任是無情也動人」這七個字。
辛桃馥的選擇毫無懸念。
不久後,辛桃馥搬進了一個叫「紫藤雅苑」的地方。
這個地方是「宅如其名」,相當的雅致,木製大門古樸淳厚,推門而入就是一條浪漫得不可思議的紫藤蘿花路,蜿蜒著夢幻的紫色,通往一棟白色的雙層洋房。這座洋房是主樓,供辛桃馥居住。
傭人們和一名男管家站在門前,歡迎辛桃馥的入住。他們以恭敬而不卑微的姿態對待辛桃馥,那態度不像是對待新入住的主人,更像是對待一位客人。
——也是因為這樣的態度,辛桃馥覺得自己不是第一隻被「金屋藏嬌」的「金絲雀」。
雖然事實上,他確實是第一隻。
殷叔夜十八歲當家,是臨危受命,風雨飄搖中拼搏了好幾年,實在無心這方面的事情。如果換著前幾年的殷叔夜,他在路上莫說是遇到被雨淋的辛桃馥,就算是遇到被雷劈的辛桃馥,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是這一兩年局勢穩定、地位穩固了,他才有了風花雪月的興致,而辛桃馥恰好就是烏雲散去後吹來的第一場風、綻放的第一朵花、降下的第一場雪、升起的第一輪月。
辛桃馥入住紫藤雅苑的第一晚,殷叔夜就來了。
第2章 紫藤雅苑
辛桃馥是被一個叫班子書的人送來紫藤雅苑的。
班子書是殷先生十分信任的助理。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殷先生與班子書自小一起長大,他們算得上是遠親。班子書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殷家,職責是「陪太子爺讀書」。這個「太子爺」指的當然就是殷叔夜。
班子書的年齡和殷叔夜相仿,但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起碼給辛桃馥的感覺不一樣。
當辛桃馥還不熟悉殷叔夜的時候,就能知道這個人相當不凡。那個時候的辛桃馥還不懂得認衣服的價格、佩飾的華貴,他只是從生物本能上的被殷叔夜那種強烈的雄性氣場所震懾。即便殷叔夜溫柔帶笑,露出的也是獠牙。
而班子書則不然,即便辛桃馥後來知道班子書也是一名世家子,作為「天子近臣」,也是大權在握,但辛桃馥仍不會把班子書看作一個「需要畏懼的人」。
也許因為班子書眉目太過清秀,氣質非常文弱吧——辛桃馥曾聽過一個形容,便是班子書是「穿西裝的寧采臣」——辛桃馥被這個形容之貼切所驚艷:不錯,不錯,就是這個感覺。
班子書送辛桃馥到紫藤雅苑,並給他簡單地介紹了雅苑的管家:「這位是陳叔,殷家的老人了。是一個很妥帖的人,有什麼需要,儘管跟他說就是了。」
陳叔滿臉褶子,眼珠灰濁,看起來確實是個「老人」,他朝辛桃馥笑道:「辛先生您好,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盡情吩咐。」
辛桃馥略為拘謹地點點頭。
班子書又道:「先生晚上會過來用餐。」
聽到這句話,陳叔後背都緊繃了幾分:「是的,我會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