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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桃馥去了洗手間,洗了一把臉,還在隔間裡打了一盤遊戲,這才慢悠悠地回到裡間,撩起水晶簾後,見幾個叔伯和殷叔夜仍坐在那兒,但「禮物」們都不見了。
辛桃馥才說:「我才去了那麼一會兒,他們呢?」
原本辛桃馥是想說「禮物呢」的,但話到嘴邊就噎下了。他實在不願意以「禮物」來稱呼他們,他知道,自己若物化了他們,也等於物化了自己。
只是在場的「人上人」們都沒有注意辛桃馥的措辭,其中最開朗的那位大叔只笑道:「怎麼叫『那麼一會兒』,你去了這麼許久,我們差點以為你掉河裡,要派人去撈你了。」說著,他仍自感幽默地哈哈大笑,眾人也跟著笑起來,一邊說「對,怎麼去那麼久,可讓先生擔心壞了」。
這是他們相見以來,第一次直接跟辛桃馥對話,就像是回應剛剛辛桃馥那句「從進門到現在,他們甚至沒和我說過一句話」。
這是他們服軟、願意稍微把辛桃馥暫時當一個人來對待的信號。
辛桃馥也不擺譜,亦笑著相迎:「哪裡話。」
說著,他再次坐到了殷先生身邊。
殷先生一手勾住辛桃馥肩膀,道:「你剛剛沒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把禮物都收下了,你看怎麼樣?」
辛桃馥就知道,自己剛剛那一套「轉移話題+借尿遁」未必能躲過這一問,但卻因為「轉移話題+借尿遁」改變了氣氛,他現在說什麼都容易些。
他便答:「先生喜歡就行。」
這話聽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說是吃醋也像,說是沒吃也像。
殷先生仍是笑著:「小辛倒是懂事。」
「可不是,小辛看著就是個好孩子……」叔伯們也都樂意多夸這位「識相的」紅人幾句。
辛桃馥但笑不語,心裡卻「咯噔」了一下:這是殷先生第一次喚自己做「小辛」,平常他喊自己可親熱了,不是「少爺」就是「辣桃子」,一句句甜似蜜,跟談戀愛似的。平日說「少爺倒是嬌貴」「桃子脾氣大」,倒是比這一句看似誇獎的「小辛懂事」更親熱百倍。
殷先生一句「小辛懂事」,立即把二人從「疑似談戀愛」的氛圍打消,顯出一陣地位高下之別來。
待宴席散去,殷先生便與辛桃馥一起走。
看著他們仍是一對,但氛圍與來時已有微妙差別。
辛桃馥知道自己剛剛的反應是惹到了殷先生了。
他思忖,殷先生帶自己來,說是「長輩們想見你」,那是假的。真的是要帶著辛桃馥來秀恩愛,然後順理成章地拿「愛吃醋的辛桃馥」當擋箭牌,拒絕長輩們的「禮物」。
狄鈺鈺的事開了一個壞頭,殷先生當時不知道狄鈺鈺被送來是幹這個的,否則斷不能答應。然而,他已答應了,事情便無法更改。要他收了大叔送的男孩子,卻不收二叔送的男孩子,那就是很一個失禮舉動。
失禮的事情,殷先生可不能做。
但辛桃馥也不想做。
再說,辛桃馥心裡又有一層私心算計:總不能一直順著他。
先生雖然喜歡掌控一切,但對於小打小鬧的抓撓卻是很喜歡的。
辛桃馥在狄鈺鈺這件事上吃過醋了,算順了先生的心意一回,再來一群人,辛桃馥又順著他的期待表演,這樣一直來,也挺無趣的。
辛桃馥與殷先生坐在車上,一路無話。
司機馬哥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但他也不敢說什麼,也就默默把車開回紫藤雅苑。
辛桃馥從車子上下來,回頭見殷先生不動,便問:「先生不來雅苑坐坐嗎?」
殷先生淡笑:「今天就不去了。」
辛桃馥並未忽略「今天」這個關鍵詞,但他認為殷先生這是放狗屁,別說是「今天」,「明天」「後天」「大後天」殷先生也不會來的。
殷先生現在是不爽了,就跟上回司延夏的事情一樣,他不爽了,但他不說,只是微笑著開始不理人,把他一個小貓兒晾在豪華大別墅里,一陣子不見他,使他慌、使他亂,使他自我反省、使他努力改變,作為矯正寵物錯誤行為的懲罰。
辛桃馥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了解這個狗男人了。
這應該是一件好事,但辛桃馥總覺得不太得勁兒。
辛桃馥甚至將不得勁寫在臉上,擺出一張不高興的臉色。
馬哥在旁看到辛桃馥居然對殷先生甩臉子,馬哥立即退後三步、抬頭望天,表示自己什麼都看不見。
殷先生看到辛桃馥的臉色,反而多了幾分興味,只是淡淡笑著看他。
辛桃馥道:「剛剛在外頭不方便,你先進來。我有話跟你說呢。」
殷先生臉上的笑容沒那麼淡了,便道:「有什麼話,你在這說也行,小馬也不是外人。」
馬哥聽到這句話,當然不敢把自己當自己人,忙說:「我正犯了菸癮,先生容我先去抽口煙。」
殷先生便揮揮手:「去吧。」
辛桃馥倚在車門邊,看著坐在后座上的殷先生——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站著俯視殷先生。這高高在上的角度讓辛桃馥添了幾分氣勢。
辛桃馥只說:「先生打算怎麼處理他們呢?」
殷先生聽這話有趣,問:「什麼他們?」
辛桃馥不知道那些男孩子的名字,也不願意稱他們為「禮物」,便只裝出個怒容,說:「先生知道我說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