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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一年之前的十月,那時的沈路還不是一名調查局探員,而是個在大學任教的犯罪學助教。
那個時候秦丘也還沒被關進國家監獄,作為一個馬上要成為沈路室友的陌生男人,沈路在從房東嘴裡聽說過秦丘的事之後,則覺得此人是有個有為青年、大有前途。
房東口中的秦丘長得不錯還為人有禮,對方從名校碩士畢業後選擇做了個懸疑作家,現今市面上銷量火爆的小說《The tears of Fire》就出自他的手筆。
沈路作為一個母胎單身至今的Gay,理所當然對房東口裡才貌俱佳的男人產生了少許幻想,聯想到未來即將發生的室友間的會面,他便覺得又期待又有點兒不好意思。
搬進新房子的那天正下著那年第一場雪,剛從學校下班的沈路手忙腳亂,他左手拎著公文包右手拖著個32英寸的行李箱,右肩和腦袋間還夾著個手機,跟遠在另一個國家的母上大人嘮著嗑:「媽您就別瞎操心我新室友了,房東說他人不錯,我禮物都已經買好了,就等見面之後把東西送他呢。」
「你可別聽說室友還行就放鬆了警惕,記住防人之心不可無!」電話另一頭的女人痛心疾首地數落著,「別以為我沒聽人說啊,你之前那個白人室友趁你不在家,偷偷把客廳廚房裡吃的用的都搬走了,連個要飯的碗都沒給你剩下,要不是當時你臥室門鎖著估計你房間也要被他給搬空!」
沈路忍不住在心裡咬牙切齒,將自己那堆嘴大的朋友挨個兒罵了一遍。
誰他大爺的這麼多事,連他東西被搬空的這種醜事都第一時間跟他媽說了啊!
「其實這事兒我早料到了,他平時交房租都拖拖沓沓的,所以我才早有準備鎖了臥室門麼,這回換了房子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新室友我還沒見著,但房東說他是個忒厲害的作家,」沈路好不容易將手中的行李從車庫拖到了別墅門前,疲憊不堪的他終於尋了個喘息的機會,歇了會兒後才伸出手解門上的指紋鎖,與此同時還一邊信口開河道,「這可是個又有文筆又有邏輯的奇才,他大腦里的知識將給世界做出多大貢獻,怎麼會覬覦我這個連買菜都不太會的人挑回來的長蟲的菜,還有您來的時候給我挑的老幹部青瓷碗吶。」
電話那邊的女人聞言詭異地沉默了下:「你小子該不會在心裡偷著樂吧,老幹部碗被偷了還挺高興的是不?」
「嗐,我哪敢對您不敬,您別多想,別多想,」沈路這時剛打開別墅門,視線不經意間往下一瞥,當即被門口深灰色的貓爪鞋墊給萌得虎軀一震,片刻後他回過神來,用諂媚的語氣安撫起他媽,「媽,我已經進屋了,要開始整理東西了,您要是沒重要的事兒的話咱們以後再聊啊。」
電話掛斷後沈路逃過一劫般鬆了口氣,回想起自己剛下了班又得開始忙活,一口飯沒吃卻還有一堆事兒要做,心中頓時覺得自己異常苦逼。
轉頭從行李箱裡翻出了拖鞋穿上,隨即沈路蹲下身,把自己所有外穿的鞋都提了出來挨個兒往鞋櫃裡放。
門前的雕花鞋櫃一共分為四層,他新室友的鞋都在下面兩層被整齊劃一地擺著,柜子里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噴過香水,一點兒也聞不到鞋子的臭味,反而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
沈路不禁感嘆起這個室友果然如房東所言一般作風良好,擺好鞋後他關上櫃門站起身,這時恰好跟櫃頂灰色桌毯上的一束小白花正好對上眼,便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手賤地薅了下人家花兒寥寥無幾的花瓣。
做完這一切他將行李箱重新拉好,接著將其拖到扶梯前,正準備提著行李回自己房間卻忽感一陣頭皮發麻,一種正被人窺視著的不安感湧上心頭。
多年沉浸於犯罪學的他頓時警惕起來,小幅度地動了動腦袋四下探望,周圍卻並沒什麼人在偷窺自己,連在暗中偷偷觀察自己的動物也一隻都沒有。
沈路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數秒後又試探性地朝樓梯上探出腦袋,輕聲細語地喚道:「室友~我親愛的室友~你在家嗎?」
他的呼喚許久都沒得到應答,甚至有回聲隱隱傳來,讓他愈發覺得這棟小別墅有點像鄉間的靈異鬼屋了。
自認無神論不說還又紅又專的沈路拍了拍自己的臉,心說大概是自己剛才有些多疑,深吸一口氣後便要抬腿上樓,才走兩步又回憶起什麼似的,將頭向左一轉盯准了鞋柜上的小白花,扯出個自認為邪魅無比的笑容,痞痞道:「放棄掙扎吧,即便我將你蹂.躪至此也是沒人能出來救你的。」
小白花:「……」
放完狠話,沈路滿意地點點頭,隨即才拖著沉重無比的行李箱朝樓上一步一步挪過去。
樓上裝飾的風格跟樓下的略有不同,地毯和擺件的顏色不再如樓下一樣屬於冷色調,而是完美融合了黃藍綠三種顏色的使用,令這層用於居住的樓層看上去有點溫馨。地毯的質地和形狀倒是與樓下的相似,都是可愛的貓肉墊型,毛絨絨的。
雖說他不太喜歡這些可愛的東西,但從這些裝飾看來,他的新室友應當是個審美不錯又脾氣溫和的人,相處起來應該不難。
心中對自己的室友點評完畢,沈路提著行李正要進入位於右邊的自己的房間,這時卻忽然被牆上的裝飾畫吸引了視線——掛在他門邊的赫然是藝術界巨匠克勒斯的作品《焚》的仿製品,靈動而抽象的藍色火焰中似有人形,每個人型都在做出不同的伏拜動作,似在懺悔、又似在向誰祈求停止這苦痛的焚烤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