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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手上戴著乳膠手套,觸感冰涼。
「才被人從背後襲擊,居然就想回頭去看兇手長什麼樣嗎?寶貝兒,你真是太沒有危機意識了……」
「你的槍沒裝子彈,」對方這聲「寶貝兒」酸得沈路牙根發疼,「你不殺我,還抓著我幹什麼,想綁架我?」
「我怎麼會是想綁架你呢,」男人便語氣輕柔地呢喃起來,「這個酒吧里應該是有警方的人在保護你的安全,如果我動作這麼大,不就要引起他們的注意了?」
聞言,沈路身體驟然僵硬,調查局之前確實打算派遣警員來酒吧喬裝保護他,這個男人究竟是敏銳地發現了調查局的部署,還是說通過未知渠道了解到了他們的計劃?
調查局內部有內鬼的假設一時間讓沈路感到異常焦慮。
可他也知道,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內鬼的問題,而是他該如何在這個看似高智商罪犯的人手中成功逃脫。
沈路轉了轉眸子開始分析,從男人用槍抵住他的頭的從容舉動看來,對方不會是個犯罪新手,而應是一個慣犯。
可奇怪的是,一個慣犯有預謀地進行犯罪行為前,通常會多次檢查自己的準備措施,而為了以防萬一,他們犯罪時也很少會做出與目標閒聊的多餘舉動。
所以說,沈路認為這個慣犯做這一切不是為了殺死自己,否則他剛才就不會跟自己說這麼多意義不明的話,也就更不會粗心大意到忘記在槍里裝上子彈。
不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當然話多的慣犯也是存在的,只是過這類人通常會是有表現傾向的殺人犯——這類人通常是以展示自己為目的策劃了一系列犯罪案件,作案時通常會向受害者及警方進行演說或者挑釁。
但表現型殺人犯作案一般是為了向公眾展現自己的才智、從而凸顯司法系統的無能,這類人做犯案準備時應當會比起其它的罪犯更加精益求精——當然,偶然達成的一些微小失誤又另當別論。
而忘記子彈這種事顯然不能被算作是微小的失誤。
推測到這裡,沈路傾向於確定這個男人並不認識自己,對自己出手應該也是一時興起的偶然決定。
大多數罪犯的思維都相當纖細敏感,也許是他不經意間做了什麼,正好戳到了這個男人腦內某一敏感點,這才讓對方進一步注意到了他,並趁他一個人的時候悄悄展開了進攻。
那麼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男人被戳中的究竟是哪個敏感點,只有這樣才能確保這個男人不會被自己說的話激怒,從而為別人察覺這邊的異常爭取更多時間。
然而還不等他付諸行動,對方卻讀透了他的心思似的輕笑一聲:「現在你是想拖延時間?」
沈路咬牙:「不,我……」
「你拖不住我的,寶貝兒,我可不會允許自己現在就被調查局的人抓住,」這人的聲音驟然變冷,「現在按我說的做,向左移幾步,然後跟著我往後轉身。」
沈路抿了抿唇,一邊按照男人說的乖乖移動,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我確實是為了調查過來的,但調查的東西跟你想像的可能不太一樣。」
男人便不置可否地輕哼了聲:「哦?」
「我是為了研究失業的人才跟他們來酒吧聚會的,之前說自己在體驗生活也不算完全在騙你吧?」
沈路說的話真假參半,他卻絲毫沒有自己正在撒謊的自覺,語氣態度極其自然,甚至有些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特別委屈:「其實我是一個大學的社會學助教啦,明年想要轉正教授所以正在做一個社會研究,需要調查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人在失業之後會不會有不同程度的賭博啊、酗酒啊之類的行為,所以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參加Hammad他們的聚會……啊,Hammad是這些人裡面我交的一個朋友。」
說完這一大段後沈路發現身後的男人沒什麼動靜,便又有些急切地解釋起來:「我說的東西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現在就可以上網查一下我的資料,肯定能在我們學校的官網查到助教的身份信息!而且我觀察了他們這麼久,除了記錄他們的行為以外也確實什麼都沒做啊!」
「不過你確實厲害,除了你以外還沒人發現我其實不是真正的失業者,」頓了頓,沈路又泄氣道,「哎,要是Hammad他們知道我在偷偷調查,也不知道會不會同意讓我繼續研究……」
「你跟你的研究對象交了朋友?」男人這時終於開了口,語氣晦然,「用你編造出來的虛假身份?」
話題不知怎麼的有些跑偏。
看來接下來說話要更小心了,這個人對做研究的東西並不是一無所知,甚至還知道做社會學調查時,調查人員可能會編造虛假身份融入調查群體的事。
「也不完全是虛假的吧,」沈路便訕笑著道,「畢竟我除了失業的事情是編的,別的東西也騙他們啊,平時都是真心實意在陪著他們,就像我對我朋友的關心也是真心的嘛。」
「真心嗎,」不知怎麼,沈路竟從男人的語氣中聽出了諷刺的味道,「原來基於虛假的感情也能夠被定義為真實。」
沈路總覺得男人的話有點兒打臉,因為對方的嘲諷確屬言之有理。
好在他現在背對著男人,對方也就看不見他此刻略微尷尬的模樣:「定義這種東西不好說,但我確實是真心有幫助他們的想法,並不是僅僅迫於研究才和他們有所交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