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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未時元笑醒了,雖醒了卻說不出話,眼也睜不太開,只勉強撐開一條小縫。反反覆覆修養了半個多月,總算是能下床了。
她每日氣喘吁吁半天光景,行小半條路。
這使她感到無力極了,甚至有些自厭之勢。元意趕忙叫月月又去了阮白爾府上,等到月月回來時跑到元笑房內,叫了三四聲,元笑未回應。只得輕輕掀開被子遞給元笑一封有著淡淡清香的信箋。
元笑髮絲凌亂,眼神空洞,整個人透著一股腐朽的氣息。她從被子裡抬起頭看著月月,月月有些心疼。調笑著說話卻掩蓋不了嗓中哽咽:「世女快瞧瞧…是誰的信~」
她眼中閃過一絲光,略顯遲疑的伸出手,不安的蠕動著嘴唇。雖然這香氣已經暴露了信箋的主人,她還是問了一句:「是阮娘子嗎?」月月重重點頭:「是呢,阮娘子等了世女大半個月,這不是等不及了,約莫想問世女怎麼還不出遊呢!」
元笑局促不安的坐起來和月月解釋:「不,不是的,我也想和阮娘子相約出遊的。我…我…我日日都在行走了,但是我。」月月強忍心中翻湧的情緒,坐在床邊,撫了撫元笑的背,輕聲寬慰:「世女不妨先看看阮娘子寫了什麼。也許阮娘子並沒有怪您呢?」
元笑惴惴不安的打開信箋,阮娘子的字和她的人一樣好看,用的墨是當下正熱的鎏金墨。可元笑已經許久沒出門自然不知道,她轉頭對著月月說:「阮娘子的墨真特別,等我大好了,也和她問問這墨。」元笑自從拿了阮白爾的香薰之後,每次只點一小些放在床頭,也不想去找其他制香人照著香做一些。月月只在旁邊點頭,並不言語,她知道元笑和她說這些並不是想要她回應。
元笑一字一頓看完了信,終於露出了個小小的笑:「月月,吩咐午膳多上一些,我要多吃點。阮娘子說了,等我忙完了約我一起去賞宴烤酒!」月月捂著嘴笑著應了聲是,關門出去了。接著熟門熟路的走到側房,元意還是趴在那面牆,還是那副姿勢。
月月搖頭神情無奈,幫元意穿好靴:「爺,阮娘子倒是個機靈人。」元意嗤笑一聲:「若不機敏,怎會是洛京人人稱讚的「榜首」貴女。」說著摸了摸月月的頭:「爺進宮報個信,你也給王妃報個平安。」月月應了聲,跟著元意出了園子回到元意的院子開始寫信。
這廂阮白爾寫完信後,也改了計劃未出門。她自重生後便不喜太多人伺候,身邊也時時要有匕首在懷方可安心。雖說張府守衛深嚴,府中奴僕皆是心腹,可她還是放心不下。夜晚入眠也睡不安穩,時不時就會醒來。眼下的青黑總是要花費許多時間來養護掩蓋。好在其他人事都與上一世相差不遠,也算為她省了不少事,唯一的不同便是元笑墜馬,元文靖禁足。
她時常迷惑,元笑為何總與她糾纏不休,想過元笑是否要在她身上得到什麼。可很快就否決了,她並沒有什麼是元笑需要圖謀的,有的只有她這個人罷了。
元笑莫不是有磨鏡之嫌?
這麼想著,她有些不敢置信。雖說洛京風氣不好,男女關係複雜。龍陽之好,磨鏡之好也都有,但是也只是私下不敢張揚。元笑是本朝親王嫡女,與元意一樣都封世,都有繼位的資格。她怎麼敢給皇室抹黑?!
她原本是未往磨鏡上想的,就算元笑上輩子也是這麼纏著她,就算上輩子與元笑同落難時,元笑對著她說了一些零模兩可的話。她也只以為元笑是想與她交好,當個閨中密友。把那些棱模兩可的話當成閨間私語!可現如今看來,一切都好像不對勁。
元笑月下與她私語時的緊張羞澀,得知她與靖王交歡時的憤怒惱火,她進宮前元笑的阻攔哀求,還有……她打入冷宮時元笑來信告訴她,要…帶她走……可她復寵之後,就再未收過元笑的消息。
原來……她心悅她嗎?阮白爾這麼想著,有些害怕,又有些森然。回神一看,周圍一片黑暗,早已入夜。女侍提著燈籠站在園外,而她竟然坐在院裡的石凳上,想了這般久。她用雙手環住自己,漆黑的瞳孔,平靜如水:「真冷啊……」
☆、第 28 章
這個世道誰又是蠢人呢?
阮白爾之流還是在書院薰陶的年紀,先前不連斷的游宴跑馬,不過是正值春假。在元笑還未痊癒時,阮白爾已經回到書院學習了。
當今天子不講究女子閉門絕戶的說法,或者說這個國家千百年就未有過這樣的說法。不論是百姓還是權貴,女子當家做主的都不少。就譬如坐在自己右側的木訥女子……
阮白爾接過先生遞來的白紙,分了幾張放在女子桌案上。女子略顯遲鈍的抬起頭對著她笑了一下,她的書冊上寫著端正的四個大字:納蘭明嫻。
納蘭在洛京是個大姓,好歹也是傳了幾百年。納蘭代代的掌權人都是女子,是清貴一流。與孔子蘇不同,納蘭明嫻是個規矩的清貴。她的腦子裡只有書畫,就連春假也是在書院過的。納蘭明嫻是納蘭族長第三女,上面還有一個嫡出哥哥一個庶出姐姐。她可以說是板上按釘的下代掌權者,當然如果她母親沒有生下其他更優秀的嫡女的話。
光看她這個人並不是多特別,她不如謝安渠明艷婀娜,不如孔子蘇落落大方,不如阮白爾粉白黛黑,只能說是一眼望上去知道是個美人的平淡印象。可洛京的美人少嗎?阮白爾注意到她,不止是她的身份,更是因為她身後藏著一隻惡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