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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張伯沉默地在樓梯口相對而立,這是一場無聲的對峙,我在表達自己的不滿,張伯也直直站在原地,半步不退。
「先生要回來了。」 張伯忽然說。
「我去畫室。」
張伯那句話一出,我就知道我輸了。扔下一句話,我便抬腳大步往畫室走去,也不管張伯跟不跟得上。
來到畫室,我迅速將門關上,把那個老傢伙關在了外面,之後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畫室光線很好,幾乎有一整面牆被改造成了落地窗,早晨淡金色的暖陽透過玻璃窗戶灑進房間,白色的牆壁變得浮光掠金。
從窗戶望出去,外面是一片鬱金香的汪洋大海,這裡像是夢境一樣美好,是我在這個家裡三天以來最喜歡的地方。
我願意待在這裡,前提是我自己的願意,而不是被人提醒,而不是 「應當」 來到這裡。
我來到畫架前坐下,上面架著一張未完成的畫稿。這幾天我在畫天空,我愛天空的廣袤。
其實我並不擅長畫畫。但這個畫室是為我專門準備的,因為過去的我愛畫畫。
實際上比起畫畫,我更喜躺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歪頭眺望整片鬱金香花海,還有它之上的天空。
我隨手拿起一隻畫筆,沾了些藍色的油彩慢慢在在畫布上塗抹,試圖想要畫出此刻窗外的天空,但很顯然,我沒什麼天賦,畫布上最後呈現出來的天空的效果只是一片毫無層次感的藍色。
只畫了一會,我興趣索然的丟開了畫筆,我打算去窗前的地板上躺著發呆,那是目前為止我最享受的事情。
我剛想起身,就聽身後 「咔噠」 兩聲,那是門被打開又被關上的聲音。
腳步聲響起,不用轉身,我也知道是誰來了。
封訣,這個家的主人。
溜號的打算破滅了,我只能繼續坐在畫布前,拿著筆裝模作樣。封訣的腳步沉穩有力,皮鞋敲擊在地板上,更像是敲在我的心臟上。
嗒、嗒、嗒。
我不自覺地握緊畫筆,我在緊張。
忽然之間,我的後脖頸被一張大手捏住了。封訣的手冰涼,我驟然繃緊整個身子,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緊縮起來,心臟砰砰狂跳。
他輕輕摩挲過我頸部的皮膚,涼意順著毛孔穿透進入我的血液,幾乎讓我凍僵。
我就像一隻被拿捏住後脖頸的貓,他溫柔的動作本意是要讓我馴服,可掌下的我感受到的只有恐懼。不過可能封訣也不在意,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只要我乖乖聽話,他就滿意。
「小意。」
封訣的聲音溢滿了溫柔,呼吸順著聲音噴灑在我的耳畔,激起我一陣顫抖。
我緩緩轉過頭去,看到了封訣那張極富攻擊性的俊美面容。鼻樑高挺,五官深邃,無可挑剔的英俊。但那雙眼睛裡寫著的狂熱與迷戀,讓我難以招架。
他的目光只要落在我的身上,就會變成一團灼熱的赤焰,濃烈的愛意瘋狂燃燒,把我也要燙傷。
他愛我,我毫不懷疑,但我也全無記憶。
我不記得我們的過去,我不記得他的愛因何而起,我也不愛他。
「小意,在畫什麼?」 封訣又一次出聲,溫柔地催我回話。
我依舊沉默,他便不再等待,垂下頭,另一隻手自然而然地托起我的臉頰,迫使我昂頭直視他,帶著薄繭的拇指親昵地划過我的嘴角。
「畫鬱金香嗎?」 他問。
不,不是鬱金香。我想。
「啊,是的。」 我說。
我的下巴被他骨節分明的手托起,這讓我不得不看向他的眼睛,我甚至能看清那雙眼睛裡映出我有些冷淡的面容。
看著那雙平時冷淡疏離的眼睛,此刻流淌著滿滿得痴迷與愛意,那快要溢出來得溫柔像是一張鋪天蓋地得網,而我就像是那隻被牢牢囚困在裡面不得掙脫的鳥兒。
我輕輕的別開臉,彎腰將畫筆放回筆筒,故作自然的與封訣拉開了些距離。
「你還是不適應。」 封訣眸色暗了暗,他察覺到了我的故意疏遠。
他指的是不適應與他親昵這件事。我別過頭,悶悶道:「你知道的,我什麼都忘了。」
「沒有關係。」
封訣直起身,將手隨意的搭在畫板上,簡單的白襯衫西裝褲勾勒出他挺拔高大的身姿,隨意站著,也渾身透著逼人的氣勢。
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轉頭望向窗外的花海,語氣很輕地說道:「不著急,小意,會想起來的,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這句話在我第一天見到封訣的時候就聽他說過了。
我還記得我睜開眼的那一瞬間,看到的第一個人就封訣,那時我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這是哪裡,更不知道我是誰。
我只能愣愣的坐在床上,手被封訣緊緊的握著,心卻是空的。
我看著這個長相俊美的男人,薄薄的嘴唇輕輕的張合,聽他講述我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叫許棠意,今年 27 歲。
我知道了我是在開車參加畫展的路上出了車禍,雖然身體沒什麼大礙,但是頭部受到了撞擊,導致失憶。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封訣,是我相愛並同居了三年的戀人,並且已經決定年底舉行婚禮。
他還說了很多,將我們的相識相知講故事一般的,娓娓說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