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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麻喇沒有多留匆匆而去。
有了這個消息今天枯坐了一整天的宮妃們也總算能閉上眼睛休憩休憩。
另一邊。
在送別太皇太后以後,躺在龍榻上的康熙望著金黃色的床頂直愣愣的發呆出神。他蹙眉凝思, 思量的眼光閃爍不定。
昨天那種狀態的餘韻還在腦海里迴蕩, 康熙回想先前的滋味,就覺得一股子戰慄感從腳底湧向四肢百骸。他從未有過神志這般清醒,這般讓人入迷的時候。
應該說即使康熙想他也不會。
身為帝王的他必須時刻掌控自己的情緒,非同尋常的控制力讓他冷靜從容的面對一切危機困難,而同時也告訴康熙一個事實:昨天這種激動到往我的情緒根本不可能出現。
回過頭思考昨天發生的所有事。
康熙是啼笑皆非的, 他竟然做出拉著太子、阿哥和朝臣們通宵達旦幹活的事情。不說其他,前面還在說著年老體弱要不要六十歲起致仕退休,後腳就把六七十歲的官員留下來加班,這不是憑空在他臉上啪啪啪打臉嗎?
那又是什麼原因讓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堪稱怪力亂神的事情讓康熙心神不寧,他細細琢磨著昨天吃的飯菜茶水——隨即又啞然失笑, 要是真有問題太醫們難道發現不了?
那不是食物的問題又會是什麼地方出現的問題?康熙感覺眼前有一片白紗, 事實就在眼前就差那麼一點點。
要是昨天的感覺再來一次就好了……等等!在頓悟的瞬間康熙是滿臉的震撼, 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床頂。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
康熙面前仿佛飄過了胤禟的臉龐——在他理智消失的前一刻, 這小子宛如狡黠狐狸般的笑容。
康熙:……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要是真是這小子——康熙在搖晃的燭光下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只嘴角噙起一個角的那種。他黑沉沉的眼眸里閃爍著刺骨的寒意,讓在旁伺候的梁九功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就死定了。」
「……」湊過來的梁九功就聽著這五個字,嚇得渾身一激靈。他腦海里開始激烈思考,到底是誰惹了皇上大發雷霆?
完全沒有發覺梁九功的臉色古怪。
康熙將胤禟的行為舉止翻來覆去研究一番,已經了七八分的確定——否則這小子為何要衝著自己豎大拇指,否則這小子為何在聽到考試之後雙目無神,否則這小子為何三番兩次想將自己的注意力挪到別的事情上……?
好傢夥。
想到這裡康熙就氣不打從一處來,好好一個星君你就把經歷用在這?用在這?啊?
偏生這話還壓根不能直接和胤禟直說。
康熙腦門上青筋亂蹦,要是能測試血壓絕對是快要爆表的程度,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開始考慮要如何抓住胤禟的痛腳——讓他老老實實交代。
胤禟重重打了個噴嚏。
在旁守夜的小宮女落梅急得鼻子冒汗,尋來陳嬤嬤說道:「小主子今日打了十餘個噴嚏,是不是昨日通宵達旦讀書的緣故?要奴婢說不如去一趟太醫院,再尋太醫開個方子才是……」
「用不著……」胤禟嘀咕了句。
「小主子,諱病忌醫可不行!」陳嬤嬤一反往常,一張和熙的圓臉赫然嚴肅莊重,她轉頭吩咐徐升去尋太醫,起碼要開個安神湯的方子才是。
胤禟噘著嘴。
他惆悵的拉了拉小被幾,雙眼無神。想來也知道今天打噴嚏打得太多,八成是諸位大學士和兄弟們在背後罵罪魁禍首,這不就罵到自己身上了嘛。
睡覺……睡覺……
睡過了今天明天就好了……QAQ
第二天。
午門擊鼓聲響起,宗室朝臣們排著兩列長隊由午門左右掖門進入,按品級分列在太和門的兩側。
眾人心中惴惴不安。
直到長鞭聲響,皇上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時,宗室朝臣們才齊刷刷的鬆了口氣。
即便如此還有不少人細細觀察著皇上的表情動作。見康熙精神爍爍,龍行虎步,氣勢逼人,所有人臉上都帶起喜色。
尤其是沒有擅自行動的赫舍里常海,更是將吊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來——虧得自己守住本心,聽從太子爺的指揮,否則要是自己敢在昨天的事上出現任何不對勁……
赫舍里常海都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
康熙泰然自若,他穩坐在寶座之上,朝臣們一跪三叩以後,大學士徐元文率先踏出隊伍:「臣有本。」
徐元文所奏正是提前致仕之事。
七十歲的年齡被下挪調整到文官六十五歲,武官六十歲,三品以下等級的則分別調整到五十至五十歲。
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
宗室朝臣裡面隱隱有些騷動起來——不少官員臉上有些不情願。好不容易能登上一品兩品的高位,憑什麼要給年輕人讓開位置?即便徐元文在裡面點到致仕之後將有每月致仕金,也不能讓人平息下來。
說白了為官在乎的不是這點兒薪資,更多人在意的是能拿捏在手心的權利。
時任刑部尚書的徐乾學便是其中一人。
他將炮火指向年齡最大的保和殿大學士梁清標:「徐大人用心良苦,只是這事情一出,怕是梁大人就得先行退下了。」
梁清標撫著鬍鬚呵呵一笑:「若是真能成,本官倒是樂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