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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青嵐重重咳了兩聲,沒好氣道:「將軍你還走不走了?」
將軍二字,刻意加重,林大郎聽了,心裡美滋滋。
瞧,這不就有人嫉妒上了。
咳咳咳,低調低調,大妹說了,做人得低調。
林大郎收斂喜意,迅速平復情緒,拿出威嚴,大聲喝令,「走!」
車隊快速駛出谷口,平安離開馬匪窩,算是虛驚一場。
天色漸晚,寒氣加重,步入十月,這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林大郎等人紛紛取出披風禦寒。
車廂內,林美依也將馬車中間凹槽里的火爐點燃,一邊燒炭一邊熱水裝進水囊里,讓二丫和狗蛋暖手。
行車無聊,車廂里擺開一張小桌,姐弟二人便縮在一角,看看書。
林美依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面的情況,一眼望去,全是山坡,根本不見屋舍,看來今晚又要在野外露宿了。
咦?
等等!前方好像有火光。
林美依發現火光的同時,走在最前的林大郎也發現了遠處傳來的光亮,但他對這地界熟悉,清楚知道這附近沒有村莊,心中不但不喜,眉頭反倒皺了起來。
「莫非是商旅?」青嵐在其後,猜測道。
林大郎點頭,「應該是。」
一名鐵甲衛聽見二人的話,卻覺得不是這樣,他整個從馬上立起,眺目遠望,看到那火把規律的圍成一個圈,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將軍,不是商旅!是流民!」
「什麼?」
林大郎和青嵐對視一眼,二人自有默契,青嵐立即騎馬跑上山坡。
這裡視野寬闊,昏暗中只有那一處亮光,很容易就能把亮光處的景象看清楚。
只見一輛寶蓋華麗的馬車停在大路中央,八名騎士以保護的姿態,圍站在馬車周身,六名僕從打扮的人,分成兩撥,站在道路兩端,正不停對著面前那群舉著火把,苦苦哀求的人們勸說著什麼。
這些拿著火把的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三三兩兩攙扶著,有的懷中抱著小兒,不知是不是餓得沒了力氣,懷裡小兒的啼哭聲比貓崽還弱。
一群人,瞧著甚是可憐,全部跪在地上,姿態卑微的不停祈求。
尋常人要是看到這樣的景象,難免對他們升起同情。
可仔細一看,這些流民卻很巧合的把馬車困在中間,馬車想走也走不了,面上雖是苦求,但行動卻帶著極強的壓迫力。
這條路,是通往太原主城的必經之路,想去太原必須從這走,旁邊全是高坡叢林,林中時常有猛獸出沒,夜晚是猛獸的主場,人想安然無恙的從叢林裡走出來,難於上青天。
想到這,青嵐面色沉了下來。
又看了眼那群流民,青嵐驅馬下山,把這個消息告訴林大郎,詢問他的意見。
「前方正好有座山坡,我們若在此處安營紮寨,下面也看不到,可要是那群流民不是往太原去的,那咱們也逃不掉。」
「雖說他們可恨,但也可憐,非要動手,我等怕是下不去手。」青嵐感嘆道。
林大郎自然也是一樣,對敵人,他可以如秋風掃落葉般無情,可對這些弱者,他於心不忍。
「太原郡守不是已經在發糧了嗎?路上怎麼會還有這麼多流民?」林大郎不解問道。
青嵐對政令方面了解得比他多,搖頭嘆道:「地旱伴隨著蝗災,太原府自顧不暇,僧多肉少,又有什麼辦法。」
「況且運糧路難走,北面又沒有南面那樣寬闊的運河,只靠人力,能管得了咱們軍中糧餉都已極不容易,為了大局,朝廷自然有所考量,未免明年春後大宛再次來犯,北面屯糧是不可能拿出來分給流民的。」
青嵐拍了拍大郎的肩膀,又安撫道:「朝廷已經下令,準備在北境屯田,司農官即將到位,到時候,咱們自給自足,倒也能為天下苦民省下不少糧食。」
林大郎聽了這話,卻沒這麼樂觀,青嵐這人和他這泥腿子出身的人不同,以為種地就是簡簡單單把糧食種下去就行了。
可實際上,莊稼對環境和土地的要求極高,南面氣候溫暖,雨水充沛,糧食收成高。
可北境的土地貧瘠乾旱,但凡能夠豐收的地方,無不是靠近大河。
就他們屯兵的陽縣,挖口井都得下挖很深才出水,要在這樣的地方種糧,司農官怕是頭都得想禿。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眼下的情況還得他儘快做決定。
停車許久都沒有動靜,林有才從車轅上站了起來,疑惑問道:「大郎,怎麼不走了?」
聽見父親的動靜,林美依也沒忍住從馬車裡鑽了出來。
林大郎騎馬過來,見到老爹和妹妹,想著多一個人多個辦法,便將前方的情況告知二人,詢問解決意見。
林有才保守提議,「不如就在這歇吧,等那群人散去,咱們再行動。」
他不想起衝突,流民的威力他見識過,他們這麼多車馬貨物,流民要是瞧見了,可不得了。
末尾車廂里傳來青芸困惑的低問:「為什麼不能分一些糧食出來,打發了他們呢?」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沒經歷過殘酷現實的人,莫夫人忙將她拽了進去,低聲呵斥:
「去年瀘縣流民暴亂的事你這就忘了?!」
車廂里頓時沒聲了,想來是小姑娘知道自己說了胡話。